室友关系(31)
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听到段屿眼尖道,“你手上那是什么。”
白晓阳知道他在问什么,将手背在身后,“你看错了。”
段屿没有说话,而是将白晓阳的手从背后没怎么用力就抓了过来。
白晓阳有些焦急,虽然不疼,但这一次挣不开了。
他显然还没那么习惯段屿。
了解,但并不习惯。这向来就是个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拦得住的家伙。
段屿看着白晓阳的手背。眉头一皱,将手腕翻了过来。
和太阳底下看着一样白,只不过在黄色的室灯下白得偏暖。
还是细瘦的手腕,给人一种童年遭受过虐待营养不良没发育好的感觉。
当然段屿被他自己的脑补逗笑了,至少在他认知里,在这个没战争没饥荒的现代社会,不可能会有什么小时候营养不良的情况出现。
“针眼。”
刚刚一闪而过,但确实没看错。静脉旁边有伤口。
肤色因为薄透,血管相对明显,同样的,伤痕就更明显了。
不大,红色的小小一点,只是周围一圈皮肤有些肿胀,也不像是扎针的技术不好鼓包那么严重,大概只是个人肤质的问题。
段屿默了一会儿,抬头问,“drug?”
“……”白晓阳猛地收回手,“我看起来那么有钱还闲是吗。”而且谁吸毒扎手腕。
“这能解决我好奇的很多问题啊。”
比如白晓阳为什么那么瘦,为什么容易留下淤伤。
也不知道学习和打工能有多累,见到他的时候就是满脸疲色,病恹恹的。
“很可疑。”
“你刚才还问我是不是同性恋,”白晓阳淡淡道,“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在我眼里看起来像什么吗。也干涉太多了,作为室友, 边界感得——”
“你说得对,但我有权知道日夜相处的室友,”段屿眯着眼笑道,“背地里是不是玩很大。”
这已经很明显是在缠着他开玩笑了,就像那天夜里喝醉回来一样。
“为什么不理我。周六晚上我哪儿也不去,就为了吃你带回来的东西。”段屿催促他,“你都知道我的秘密了。”
“……这不是扎针的痕迹,是皮试。”白晓阳说,“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实验,今天去测过敏源。”
“实验?为什么?”
“有很高的报酬拿。”白晓阳叹了口气,还是说了,“是试药,医用新药上市前会征集志愿者测试药效副作用。所以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拿自己这样赚来的钱去‘玩很大’的。还有……”
白晓阳顿了顿,又说,“之前你转给我的钱,我会还你一半的,很快。”
其实婶婶说得也没错。
在这座城市生活,如果你真想赚钱,办法其实很多。总归是饿不死的,去一个区挨着一个区拾荒或costco的回收箱里翻一翻,或许都会有小几百刀的收入。
传达母亲死讯的律师带来一份协议与两个方案,除了每年的学费供给,白晓阳能收到确认的邮件,除此之外像是消失了一般。
刚来这里的第一年,还没有去京丰打工的时候。
白晓阳都不记得自己为了赚钱干过多少份工作,试药算是好差事了,是其中危险系数相对较小给钱又快又多的那种。代写,物流,送餐,社区服务,甚至是帮遛狗。被学校发现,举报,交罚款,然后继续做。不到一年曼岛的交通他摸索得快和老家一样清楚。即便如此,也没有后悔当时选择了这个方案。
只要能离那个家越远越好。
白晓阳不想再待下去,“我去洗漱。”
“我有让你还钱吗?”
“什么?”
“想不通。”
即便白晓阳再迟钝,也能听出来是讥讽。
“你不觉得自己在没苦找苦吃?真缺钱早上给你的那几百为什么不拿,嫌少?觉得难堪?”段屿呵道,“果真是自尊心很强的那类。但为了几百几千去做小白鼠就不觉得低贱了。”
“你到底有没有下限。拒绝我的时候像有,现在又不像了。”
虽然知道他是个阴晴不定的人,但为什么忽然这么刻薄。
白晓阳不知道段屿烦躁的原因是什么。
但他说低贱。
他说的没错。
确实低贱,怎么不低贱呢,签名的时候抬头看一眼就知道所谓‘志愿者’都是些什么人,穿着、口音、面相,无一不在宣告自身所处的阶层。
可是能怎么办。
他自己也是啊。残障的,贫穷的,负债累累的。他就是这种阶层。
“不行吗。”白晓阳声音颤抖着,“为什么不能这么做,至少……我是靠自己。”
有罪要赎,有债要还,他不能拒绝,也不想求救,所以这么做怎么了。
白晓阳不愿意去看段屿的脸。
他摸不清楚这个人,明明刚刚像是在关心自己,现在又说这种刻薄的话,无论是不是故意的。
都觉得委屈。
“我会把房租还你的。我不要你的钱。”
“用不——”
段屿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白晓阳趁着机会,逃跑似的钻进浴室。
不一会儿,花洒打开,水刷刷刷地冲着浴缸。
段屿压着眉,一转人前松弛闲适的模样,眼神几乎算得上阴鸷,他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手机。
不是微信,是跨国电话。段屿盯着亮起的屏幕,只等它从头响到尾,屏幕暗下,接着再亮起。
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想不通为什么白晓阳说自己去试药会让他忽然间那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