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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家四时鲜(33)

作者: 朽月十五 阅读记录

“晒了刚够自个儿用的,实在没工夫,”江盈知回他,实则这片滩涂的蛏子早被挖得精光,泥洞打得深才没被挖到。

好些划着船往海神庙那片沙滩挖沙蛏,快到东岗才停,有家婶子感念她这份情,也特别客气,挖了送江盈知一篮子。

沙蛏一个个跟中指那样长,肉也肥美,她做了葱油蛏子,满肚嫩肉可把她吃的找不着北,厚着脸皮又用鱼丸同人家换了两篮子。

她想着沙蛏的滋味,领着菜佬往石砌台阶上走,那边石头垒的高墙上一群女人张望,相互推推,有人喊,“来了来了。”

有妇人一手搂着小孩,一手赶紧放下脚箩,朝屋里叫道:“大丫,赶紧的把蛏干拿出来。”

“我家的还晒沙滩头上,细妹,快拿几个小袋来,去收蛏干了。”

这会儿大家连忙停了手里的活,整整手头的东西。原本安静的道地变得热闹起来,推了窗出来瞧的,从山道上跑下来的,全往这里聚。

菜佬在一张石桌上放下包袱,取出他的小秤,喊道:“七文一斤啊,我的秤你们拿去验验,要不过秤要不装碗里,小碗装满刚好半斤,两碗算一斤。”

“我们也看不来这玩意,”陈海珠搂着一袋蛏干说,“按小碗装。”

有个女人挤进来问,“拿蛏干换东西成不成?”

说话的叫毛珠,她家没有船,娘还卧病在床,有些东西想买也出不去。

菜佬倒真有,在那艘船上有之前攒的针头线脑、红糖纸包、豇豆籽、冬菜(紫菜)、虾皮,简直乱七八糟一大堆。

“那你的押后,等大伙要钱的先来。”

“我先,瞧瞧我的,可不能少算,我家里还有个老头吃着药呢,”一个大婶从后头生插进来,把两大包蛏干举过别人头顶,放在石桌上。

其他人抱怨几句,也让她先去,谁叫人家就等着用这笔钱买点药来。

菜佬解开布袋,扑面而来的腥气,他掐了掐,肉挺厚,捏了捏包囊,撕下来看看有没有沙子。

那大婶紧抿着唇,又不好说,生怕一说人家不要了,脸上神情纠结到眉头起了褶子。

江盈知瞧见了,便说:“这些打眼一瞧就晒干了,有的跟酱油色一样,那是日头猛,海风吹的,煲汤最香。”

菜佬也尝了个,比江盈知卖给他的要更有味一些,偏咸口。

因为江盈知煮蛏子不沾咸水,她们煮蛏子用的锅都是煮盐货的锅,洗再干净,那也透着一股咸味。

不过倒是符合海岛大多数人的口味。

菜佬也没有挑刺,除了特别差的,都按两碗一斤给换了。

搁下碗,能听见他数铜板的声音,叮叮当当一串,“你的,六十三文”

“那两个篮子的,等等啊,一百五十六”

“这个是二百二十”

围着的人一听又嚷起来,“双珠嫂子可以啊,叫你拾了那么多——”

“我上环礁挖的,”双珠嫂子扔下一句话,拿了钱到旁边数去。

留下一群人唏嘘,个妇人家胆量足得很,能自个儿上那浪最猛的地头去,要钱不要命。

各家领了钱,多的百来文,少的几十文,都欢喜得不成,能攒一攒,或是买点猪头肉来吃。

有的则跟着菜佬去船上换了东西,除了些要用的外,有的换了饴糖,虽然化成糖稀了,黏在油纸上。

可接过的小孩特别高兴,坐在石头上舔着糖纸,糖稀都快滴到衣

裳上,连忙伸舌头去接。

一张手掌大的油纸舔了又舔,终于没味了也舍不得扔,放在鼻子上嗅着,跟旁边的小孩说:“甜的,放到床边去。”

“招了虫,小心姆娘扁你。”

小孩小心叠起糖纸说:“那我放衣裳里。”

江盈知看了许久,她转向了别处,笑了笑,穷的时候一点黏糊糊的糖都能高兴许久。

她准备往下走回去时,有人喊她,“小满,别走,别急着走,来坐坐。”

是刚才的双珠嫂子,还有几个女人挨在一处,招招手,冲着她笑。

江盈知就掉头走了回去,双珠嫂子拉住她,“来来,给你包东西,刚忙着没谢你。”

其他婶子也伸手拉她,“过来过来,坐坐再走。”

她们力气大,把江盈知按在石座上,不让她走,她便笑道:“我不走。”

双珠嫂子急急忙忙提了一篮干菜过来,瞧着深绿色,乍一看黑乎乎。

“别瞧这海芥菜不耐看,泡了热水放汤吃着可鲜,跟蛏干不是一个味,”双珠嫂子生怕江盈知嫌弃,连忙说。

江盈知哪里会嫌弃,刚背着光没瞧清,仔细瞧了这海芥菜可不就是裙带菜吗。

她忙说:“嫂子你这在哪采的?”

“你也认识,”有个婶子凑过来,“你们外海也有这?”

“上西滩岛那采的,我们这海前面不生海芥菜,”双珠嫂子叫旁边人扯住袋口,把晒到干瘪的裙带菜往里倒,抖抖篮子说,“你要是吃着好,就上我这来,我去采了给你。”

“外海管这叫裙带菜,掺点豆腐、蛤蜊和虾,吃着更鲜,”江盈知摸了摸那裙带菜,即使晒法不好,可品质真没得说。

她都已经能知道冷水泡发后,一小张绿油油的皮有多顺滑。

“嫂子你卖我些吧,”江盈知真想要,裙带菜加上豆腐、虾米就能成一锅鲜汤,只放些盐,其他料都不需要添太多。

只抓一小把,泡透煮开满满一大盆,在小摊上卖最实惠。

双珠嫂子刚承了卖蛏干的情,心里过意不去,“囫囵着捡捡晒晒的,你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