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单手开车,空出一只手握紧简昕的手。
林昱橦的手是凉的。
圣诞节的晚上,简昕和陶哥聊过天。
陶哥说,如果没有那些事情发生,林昱橦性格应该会更像林昱橦的母亲,感性,善良,敏锐,慈悲......
是早年的事故,逼迫林昱橦成为一个不轻易流露情感、冷静、在外人看来理智到有些漠然的人。
否则没办法继续活着。
但人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
他不是天生冷心冷肺的人,父母遇难一定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一根针。
今天的雨水和山体滑坡拨动了那根针。
他会痛吧?
简昕担心林昱橦,甚至没有留意他的车子是在往什么方向开。
他们一路沉默。
车子驶入一方宽敞的地下车库,林昱橦锁了越野车,和简昕一起乘坐电梯。
电梯只走了一层,林昱橦按开密码锁,带简昕进门。
防盗门闭合。
林昱橦失控地扣着简昕的后颈,却在吻下去时克制住情绪,轻轻地落在她唇上,辗转地纠缠,探入口腔。
时间是六点多钟,再加上天气,室内昏暗犹如深夜。
简昕踩着高跟鞋,温柔地回应林昱橦,任由他舌尖闯入,任由他不停地掠夺她的氧气,任由他吞噬掉她所有所有力气......
林昱橦没那么脆弱。
但他也会害怕。
尤其是当命运拿他的软肋当做筹码时。
林昱橦终于开口:“我很怕你出事。”
简昕轻轻地拍着林昱橦宽阔的肩:“你是不是想起......”
你的父母。
林昱橦抵着简昕的额头:“是。”
也许乐观的人遇事会这样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倒霉的事?就算有,又不一定会轮到我。
林昱橦却不敢确定,不敢赌。
当年在医院里他也有过乐观期望。
那时候他哭着吵着要找爸爸妈妈,帮他换药的医生和护士阿姨都安慰他,说一定会好起来的,他的家人一定会没事的。
这样的话听多了,会生出侥幸。
小林昱橦也认为,都会没事的。
可是现实太过残酷。
失去至亲的感受,就像生活还在,但已经没有四季。
没有力气去感受暖或冷,饿或倦。
发明“行尸走肉”这个词的人一定是天才。
简昕双臂环住林昱橦的腰:“你别怕,我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幸运。”
简昕抱紧林昱橦,给他讲:
小时候她爬到树上去看蝉,从树上摔下来,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小骨折;
还有一次和小伙伴去河边看蝌蚪,她踩到水下的挖沙坑,刚好附近有熟悉水性的伯伯在钓鱼,救她上岸;
中学的上学路上,有精神不好的人出门拿着剪刀乱跑,很多同学都遇见了,吓得够呛。她那天睡过头,没赶上学校的班车,根本没撞见......
房间里没开灯,他们在玄关里紧紧相拥着。
简昕说:“小时候我爸爸就带着我早起跑步,打五禽戏,连医院都很少去。得过阑尾炎还是慢性的,手术都不用做,在社区医院挂水消炎,五天就好了。”
林昱橦的黑色衬衫被雨淋湿,简昕把侧脸枕在林昱橦的肩上:“林昱橦,你眼光真的不错。我这么幸运,身体又这么好,搞不好是要活到一百多岁的。”
“嗯,一定要活到一百多岁。”
简昕说:“好啊,要不以后你也和我一起打五禽戏吧,不然只有我一个人活到一百多岁,会很寂寞吧?”
林昱橦心绪已经缓和:“准你找男模。”
“再帅的男模老了也是老头子啊!”
简昕打了林昱橦一下,很轻,打完又问,“你好些了么?”
林昱橦说:“没事了。去洗个热水澡,不然会着凉。”
“那你呢?”
“我也去。”
简昕被林昱橦送进主卧室里带的浴室。
这个房子大概还有其他浴室,他只是从柜子里拿了一瓶还没有拆封的沐浴露,就离开了。
充沛的淋浴水流蒸腾着热气,洗去淋雨的寒气。
简昕动作有些粗暴地冲掉头顶的洗发泡沫,她根本没有心情享受热水澡带来的松弛,迅速打好沐浴露,又冲掉。
简昕没有林昱橦快。
头发太长了,吹干一头长发也用了很长时间,等她穿好浴袍从里面出来,林昱橦已经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
窗帘密闭,阻隔掉城市夜色。
一盏复古造型的落地灯照亮客厅隅角,林昱橦大半个身形笼在昏暗里,手背挡着眼睛,看起来像睡着了。
简昕把脚步放轻,走过去,蹲在林昱橦身边。
单人沙发旁的矮桌上放着海伦娜闪蝶的标本,通体散发着漂亮的蓝紫色金色光泽。
简昕很了解这种蝴蝶,在国内标本市场上通常被称为“光明女神闪蝶”。
英文名字是“helena”,和同是闪蝶的“helenor”非常相像。
之前给室友买蝴蝶标本做生日礼物时,她咨询过林昱橦,问他,什么样的蝴蝶标本价格会比较高。
当时林昱橦就提到这种蝴蝶。
她查过,太贵,严重超出她的经济能力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