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教授大概觉得自己说了个令人感兴趣的好开头,高高兴兴地说:“当然有。”
陶教授给简昕讲起的是出自科罗拉州的蝴蝶化石,叫冥后古蛱蝶。
它是奇迹,历经千万年,纤细的触角仍完好存在。
“我去国外做古生物学交流见过它,令人着迷。”
简昕难以想象这世界上真的有蝴蝶化石存在,蝴蝶那么脆弱,上次她只是做几只蝴蝶标本,百分之百专注加上百分之二百的小心翼翼,还是给一只蝶断了头。
给标本拆定型昆虫针更是大工程,风干的蝶翅比酥皮点心还要脆弱,稍有不慎就要碎裂掉。
还有那些随时会掉落的鳞片......
这样人工处理尚且难以保存的小生物,竟然在页岩中沉睡了千万年。
林昱橦不在,陶哥和白柰起得也很早,他们和简
昕爸妈一起准备了简单的早餐。
陶教授在早餐桌上告诉简昕,科学家们小心翼翼地将岩层打开,清理上面的杂质......
然后那些沉睡于其中的蝴蝶就会告诉人们:
这世界上是先有蝴蝶还是先有花朵、蝴蝶在地球上生存了多久、它们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它们和裸子植物之间是怎么样的关系......
“小简,在我看来,编辑行业就是这样的角色。”
“挖掘好的、值得传播的作品,满足人们的各类兴趣、求知和探索的需求......”
很多人说生物科普类编辑不赚钱,从来没有人像陶教授这样说过。
简昕眼睛很亮:“我喜欢您的比喻。”
陶教授笑着点头,眼睛却往窗外瞄。
简昕知道老人是惦记即将到来的老朋友们,佯装不乐意:“陶教授讲课心不在焉哦。”
陶教授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林昱橦的越野车是在临近中午时回来的,陶教授正在接待室看简昕整理的文稿、张隽拍到的配图照片。
听见车响,陶教授马上笑着往外看。
谭教授穿了锈红色的针织短袖,还涂了口红,微笑着和他们挥手。
吕教授从车里钻出来,扶了扶金框眼镜:“老陶啊,你可是又瘦了。”
胖乎乎的张教授说:“瘦点起码不会三高嘛,我现在可是样样高喽。”
周教授也坐着轮椅,头顶稀疏的几根头发被风吹得立起来。
陶教授乐得合不拢嘴:“都来了,聚齐了。”
林昱橦扶老人们下车,和陶哥、简昕的爸妈一起安顿老人们的房间。
简昕算是“上班”时间,打过招呼后继续敲键盘,忽然听见一声很轻的敲窗户声,像蝴蝶扑在玻璃上。
窗子敞开着,她抬眼就看见林昱橦。
他提着行李箱路过窗边,抬手丢给她一罐桃子味的果汁饮料。
不知道林昱橦怎么保存的,凉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张隽眼睛都直了,拿了个纸杯冲过来:“妹妹,好妹妹,给我倒半杯吧,就半杯......”
简昕把上半身往窗外探,正好看见旗旗顶着一张晒红的小脸,张开双臂,把林昱橦堵在几米开外的草地里。
旗旗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控诉:“小叔,你为什么不给旗旗买冰冰凉凉的饮料喝?”
从林昱橦沉默舔唇的动作看,他大概是把这个小朋友给忙忘了,对小朋友的质问始料未及,只能一只手提行李箱,另一只手把旗旗抱起来:“有整箱的,帮你拆开放冰箱里......”
简昕几乎没见过林昱橦有疏忽大意的时候,这是第一次。
张隽随口说了一句“别看了”,本意是让简昕赶紧喝口饮料凉快凉快。
简昕没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背影看,被张隽一句话提醒,捏着饮料,脸瞬间就红了。
张隽护着纸杯,后退半步:“干啥,我只倒了半杯,可没多倒啊。”
简昕说:“......我知道。”
说完把笔记本唰唰翻了两页、中性笔的笔帽拔掉又盖好、喝饮料、擦滴到桌子上的水汽......忙了一堆有的没的。
小白楼里生活设备是老旧的,只能靠几台风扇降温。
好在楼里背阴,门窗都敞开,过堂风也能带来一丝清凉。
接待室的门也是二十四小时开着,时常能听到老人们的欢声笑语。
简昕妈妈爸爸过完周末就回去了,陶哥、白柰和旗旗还在。
每天午餐和晚餐都充斥着喜气洋洋的热闹,简昕他们三个有正事在身,很少参与老人们喝酒闲聊的饭局。
经常是白柰端着给他们留出来的菜饭过来,拿出姐姐的威严,催他们把饭菜吃掉再继续干活,他们才从各自的任务里抬头。
这样的热闹持续了一星期。
老人们各自有各自的病情,不能总是滞留在离医院路程遥远、通讯不方便的山里。
离别前的傍晚,简昕他们提早结束工作,也参与进备餐工作里。
简昕炒了个火腿肠炒土豆片,出锅前用对讲机呼叫林昱橦,说是有要紧事找他。
林昱橦很快走进厨房。
白柰在盛炖菜,陶哥在切蒜末,简昕趁人不备把一片土豆夹到林昱橦嘴边:“你帮我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