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庆丰一下子来了精神,“你想来找我?”
“从战场上回来,我当然是想见丰君的。”沈芙嘉仰头看他,带着点不恼人的指控,“可你净和财相在一起。”
尧庆丰连忙解释,“还不是因为百里觅茶提的那事儿太麻烦了么。”
尧庆丰没有说全。除了百里族的事,柏长安和宋如玉还劝他提防沈芙嘉,说沈芙嘉是钦荆正的人,对皇室别有居心。
对此尧庆丰不以为然。
“麻烦?”沈芙嘉眼眸微转,“丰君是说建基地的事情?那有什么可麻烦的?”
“财相和宋如玉是一百八十个不同意。”尧庆丰坐去了沈芙嘉身旁,对她道,“说尧北本来就乱,百里族要是在那里拥兵自重,就再没人能管住她们了。”
“迂腐!”沈芙嘉立马皱眉,“钦荆正一伙人没在尧北,也没建空军基地,难道财相就把他们管住了?”
尧庆丰一愣,他本来已经被柏长安说服了,可沈芙嘉这么一说,叫他霍然开朗。
是啊,钦荆正就在帝都、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那不也没管住么?管不管的住和地域压根没什么关系。
沈芙嘉说完,又看向尧庆丰,问道,“那丰君是怎么打算的?”
“财相说,在巴城建基地可以,但是要更换百里族的驻地,让她们下个月就搬去南边。”
沈芙嘉暗暗拧眉,不愧是三朝元老,真是老奸巨猾。
如此一来,百里族可真是白白为尧国建了基地了。
尧庆丰浑然不知沈芙嘉心中在想什么,颇为认同道,“之前本也和百里大公说了,陵城是仓促之间给百里族的,等国内腾出位子后会给百里族更好一点的驻地。让她们去南边也不错。”
“丰君。”沈芙嘉搭上了他的胳膊,“可这样一来,日后北清进犯,百里族还愿意上场吗?”
“什么意思?”
“财相老成谋国,他的担心我也能理解。”沈芙嘉温声细语着,委婉道,“可如果连芙嘉都理解了,百里族又怎么会不理解呢?”
尧庆丰蹙眉,叹了口气,“是啊,总觉得有点伤感情。”
“我们能把百里族迎进来,是因为当时百里族走投无路,可时局已经变了。”沈芙嘉遮着唇角,覆在尧庆丰耳边,轻声道,“丰君可知,这次蹇冧和百里觅茶私下见了面,直言希望百里族去北清国呢。”
“什么!”尧庆丰一震,他甚至顾不上耳尖的麻痒感,惊道,“百里族要是去了北清,那我们日后还有还手之力么!”
“是啊丰君!”沈芙嘉比他还要焦急担心,“百里族是块肥肉,三处大陆,哪一处不想得到她们?现在百里族替尧国打了胜仗,想要为我们修建空军基地,我们却这样揣测她们,万一她们一个不高兴,又有境外势力暗中挑拨……恐怕迁谷之日,就是百里族离尧之时。这样一来,我们先前拉拢百里族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你说得对。”尧庆丰点头,正色道,“对于百里族还得安抚,不能逼迫。”
他突然想到,“钦荆正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您忘了,昨天宴席上,财相和宋如玉反对百里族的时候,钦荆正的人一声都没吭呢。”沈芙嘉说,“他和我说了,这件事谁都不许插手,要等保皇派把百里族激怒后,再由他们来劝说您,从而博得百里族的好感。”
“这个老贼!”尧庆丰一拍桌子,怒道,“就会和我对着干!”
沈芙嘉眸底划过笑意,面上忧心忡忡,“丰君,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钦荆正想要我来当恶人,他当那个好人——没那么容易。”尧庆丰一甩袖,“这个白脸我还就不唱了!”
说罢,他扬声道,“让崇斌入宫,即刻办理巴城修建空军基地的文书!”
听到这句话,沈芙嘉的目的便算是达成。
钦荆正水火不侵,应对起来十分棘手,可尧庆丰只要一听见钦荆正的名字,便会像是叛逆期的孩子般失去理智。
“丰君,丰君不要动怒。”她起身,扯住尧庆丰的袖子,“这件事是不是还是问问财相和宋如玉的意思?”
“我才是皇帝!凭什么事事都要看大臣的脸色!”
沈芙嘉这句话堪比火上浇油,将尧庆丰的怒火更拔一节。
“是,您才是皇帝。您别气,没有人能盖过您。”沈芙嘉拉着尧庆丰重新坐下,将茶端给他,让他灭灭心中的火气。
尧庆丰喝了水,心里好受了一些,他牵着沈芙嘉的手,颇有些低落道,“父皇传位给我的时候,我还没有成年,外有权臣,内有太后,除了点头,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候我想着,等我长大后局面就能好转,可一晃二十年,什么都没有变。”
他抬眸看向沈芙嘉,眸中微光闪动,“芙嘉,这么多年来,只有你把我当做皇帝,事事都为我考虑、以我为先。”
“您别这么说。”沈芙嘉道,“至少财相对您是忠心的。”
尧庆丰眼睑微垂,开口道,“是,他只对皇帝忠心……”只不过尧庆丰恰巧是个皇帝。
除了沈芙嘉,前廷后宫,没有人真正在乎尧庆丰这个人。从前红菱算是一个,可这两年来,尧庆丰愈发觉得红菱为的也不过是红家和皇权,如果不是太后为了巩固外戚势力,红菱压根不会来到他身边。
初心便不单纯,之后的情谊又哪有单纯可言。
皇帝虽然穿着一身华丽的龙袍,可他坐在椅子上,却只像个为了展示皇袍的衣架,孤寂落寞,无人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