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沈芙嘉的目光，宓茶开口道，“嘉嘉，我要去灵泉，你跟我一起去。”
沈芙嘉瞳孔骤然一缩，明月、宓茶、灵泉——这些词刺激着她的神经，令她头疼欲裂。
“不…不……”她退了半步，然后是两步，接着又突然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宓茶的双手，“好，我也一起去……”
她的声音像是被冻出来似的，瞳孔缩小，脸色惨白，惊恐到了极点。
宓茶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反手握紧了沈芙嘉，拉着她往灵泉去。
越是靠近灵泉，沈芙嘉的手指就越凉，身体也越僵硬。
到了岫□□前时，她忽然甩开了宓茶，后退着离开，哆嗦道，“不…我还是不去了，我、我在外面等你……”
“嘉嘉！”宓茶捧住了她的双脸，几乎是用喊的，“你没有错！没有没保护好我！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后半截，她的声音一下子塌了，变得迷惘苦涩，变得泪眼模糊，“是我没用。”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什么都不会，我让大家失望了……”
她捧着沈芙嘉的脸，自己的脸上却吧嗒吧嗒地落泪，止不住地抽噎。
沈芙嘉一怔，她的惊恐被宓茶的泪悉数洗刷而去，她抬手覆上了宓茶的手，“茶茶，发生什么了？”
……
月明星稀，一树老梨斜在池水之上，飘飘洒洒地碎落梨花。
灵泉之内，沈芙嘉揽着怀中的宓茶，得知了她下个月要与北清王会面的消息，也得知了这次暗杀是由决缡在暗中诱导的。
“原来如此，难怪[水遁]失效了……”沈芙嘉低头，看向倚在自己颈窝处的宓茶，她道，“茶茶，我想决缡长老是在给你选择的机会。”
“他怕你当族长是一时兴起，所以想让你全面地了解这个职位的艰辛。等你了解过后，如果觉得自己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那十个月后还可以回到圣女的位子上。”
“是么？”宓茶抬眸，迟疑道，“可我觉得他是在催促我，对我的现状不满。”
“或许有吧。”沈芙嘉道，“但如果决缡长老爱你的话，那他的主要目的一定是给你反悔的机会，不希望你一辈子束缚在你讨厌的位子上。”
沈芙嘉不了解决缡是怎么想的，但她知道，一个爱宓茶的人是如何想的。
宓茶一怔，她从来没有想过不当族长的可能，因此也从来没有想过，决缡是在给她反悔的机会。
“但我从来没打算后退。”她低声道，“从我站出来的那刻，我就做好了一直当下去的准备。”
“茶茶……”沈芙嘉看向她，“你喜欢当族长的生活么？”
不论是宗族还是国家、企业，在任何组织里，人们往上爬的目的大多是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或是得到精神上的满足。
但宓茶显然不是。
她做百里族长，不是为了获得万人之上的权力，也不是为了奢靡享受，她是来扛一个家族的担子、来受苦的。
沈芙嘉是这么想的，郁思燕也是，宓茶身边的人都这般想。
当上族长之后，宓茶就没再过过一日轻松的日子。
听到沈芙嘉的问话，宓茶也不禁开始思考“族长”一职对自己的意义所在。
她自言自语地剖析，“一开始是责任感，那时候大家都很慌乱，作为圣女和族中等级最高的牧师，我觉得自己应该引导大家，所以就站了出来。
“当上族长后，虽然有点累，但既然我做了这个族长，那不能让大家失望……”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不过……”宓茶一顿，目光投向了远处，她想起了绫波村里的情形。
“看着陵城从一座空城变成现在这样，看着我们一点点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园，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我觉得很高兴，很骄傲，觉得自己这个族长当得还算合格。”
但她真的合格么？
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功劳，她又在其中出了多少力呢？
“我原以为只要我努力，就一定可以当好这个族长，可是…”宓茶低下头，掬了一捧灵水盖住了自己的脸，“这好像不是有决心就能成功的事。军事、人文、政治、经济、科教……做一个族长要学好多好多东西，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那些。
“从小学到高中，我的成绩都很一般，还有两周多就要和北清王会谈了，我脑子里根本没有那么多专业知识的储备。我什么都学不好，好不容易学会的东西，在接纳新知识时又糊涂了……为什么你和严煦陆鸳她们只要看过一遍就全都能记下来，我们是一起上的学，可我总是比别人笨……我根本没有当族长的才能……”
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又是焦急又是颓废。
沈芙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宓茶今天情绪如此异样，原来是学到崩溃了。
宓茶一边哭一边说，每说一句话她的头都往下低一点，到最后，她缩成了一个难过的伤心球，在水面下小口小口地吐泡泡，不知道是哭得口渴了在喝水，还是试图用水埋葬自己。
沈芙嘉把她挖起来，“茶茶，你是族长，不是万能工具箱，有不会的东西很正常，就像我，我也对科研一窍不通；陆鸳严煦也对金融管理人文艺术很不擅长，这世上哪有面面俱到的人呢。”
“可是……”
沈芙嘉说：“当族长虽然不是只有决心和努力就够了，但是如果有魄力的话，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事情。”
宓茶看向了沈芙嘉，“魄力？”
见她不再难过了，沈芙嘉柔声道，“我们来模拟一下吧，假设你是北清政府，我是你，你现在可以向我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