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点上来看,禹国并不是重视这支军队。”
“袁禹默虽然是个大拳头,禹国也是个强壮的身体,但这个身体并没有给拳头输送足够的养分。”
“这个拳头伸得离主体越远,它的供血供氧就越少,最后会自己坏死的。”
这是小慧自己准备的稿子,她准备的时候觉得很有说服力,但显然民众们并不满意。
“可她是王级啊!”有年轻人喊道,“我们两线作战,我们不仅拳头小,连身体也虚弱!”
“就是啊!禹国再怎么不支持她,她不也攻下了五分之一的领土吗?”
“袁禹默太强了,我们根本战胜不了她!”
场面再度失控,小慧一愣,急忙道,“别慌、别慌!我们、我们也有王级啊!”
这句话一出,立刻有人问:“您是说首相或者女王会出战吗!”
小慧一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
六神无主之际,小慧心里只有沈芙嘉的那句“我只要你最真实的想法”。
半晌,她回答道,“我不知道,但如果袁禹默继续这样下去,女王和首相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十六年前的保卫战,情况比现在更差,那个时候女王和首相都撑下来了,现在更不会有什么问题。”
经她提醒,众人渐渐想起了当年的情况。
当年百里觅茶一击击败袁禹默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两人刚刚交手,女王便直接把袁禹默打得回国养伤。
“那女王为什么不立刻把袁禹默击退!”
“就是啊,她为什么要看着百姓受苦!”“女王到底在干什么!”
小慧的补救并没有起效,反而令民众更加激动。愤怒的抱怨迭起,在这怒火声中,小慧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沈芙嘉安排在人群里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情况好像有些失控,他们是不是该请示部长了……
在他们行动之前,小慧又一次开口说话了。
她脸上的慌张少了一些,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我不知道。但我想,女王应该是身体,而不是拳头。”王慧的语气有了细微的转变,“如果国家首脑变成了拳头,那谁来做这个身体呢……我对不起大家,现在的情况所有军人都应该感到羞耻,可要是连女王也上了战场,那我会更加无地自容……”
小慧的表情越来越清晰,似乎是场上的气氛令她埋藏在深处的某种情绪喷.涌而出,将一些本不愿意说的话说出了口。
“我在北清前线的时候,听说了一些事情,站在我的立场上,那不是个好消息,对部队里的非能力者来说也不是个好消息。”
她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明白王慧指的是“维权”事件。
“女王和首相一直在处理那些事……”王慧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话筒,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聊这个话题。
“乡亲们,你们在袒护我们,可对于很多像我这样农村出身、没有读过书的普通人来说,参军是最好的活路了。”
“在我年轻的时候,尧国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她站在尧氏先祖的雕像下,低低道,“我知道我们的国家不如邻国好,可说句良心话,这也不能全赖政府无能。”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一个普通士兵打一场仗每个月能拿一万尧币,死了连尸体都未必能带回来。
“现在,一个普通士兵能拿到二十万尧币,如果牺牲了,政府每年都会为他年纪最小的直系亲属补贴一百万尧币,直到该亲属去世。”
“那时候上学、养老、看病都是贵族老爷的事儿,年年雪灾冻死人,年年凌汛淹死人……”
小慧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她道,“乡亲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咱们非能力者参军本就不是被迫的,要是真的把这条路堵死了,会有很多人没有饭吃啊……娃上不起学,参军了,就是军属,就能免费上学免费治病……”
她的话零零散散,不成体系,可其中的意思完完整整地传达了出去。
小慧没有讲家国大义,她本身也不是为了忠君报国才入伍的,而是出于无奈。
“我现在有钱了,日子也好过了,年龄也大了,可我还在前线上……因为我看见了尧国从什么模样变成了什么模样。”
“现在的军人都有一门课,叫思想道德,我觉得那书上说得对,我领的钱都是人民群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得到的好生活都是新政府带来的。”
“我没什么文化,说不出大道理,但做人要讲知恩图报。人民对我好、女王和政府对我好,我就该回报他们。”
她抬起粗糙的手,摸了摸胸口的勋章,“我什么也不会,只能拿这条命来回报。我看见有人写信给我,说我一个非能力者,还是女人,没必要为了政府卖命,政府都是在忽悠百姓送死哩。”
“这话丧良心。”
“从前的尧国,我死了也就死了;可现在的尧国,我死了,我流的血汗都能让对我好的人过得更好。”
讲到这里,下面的司机对王慧打了个手势,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该走了。
王慧看见了,挤了挤眼里的热雾。
“我、我得走了,前线还需要人……”她匆匆往台下走去,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逃跑似地离开现场。
王慧都快绝望了。
她想着部长平时在大众面前说的话,再对比一下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从民众们不停埋怨女王开始,她的发言就彻底偏离了提前准备的稿子,乱糟糟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