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家人着想。
这两点是严煦最致命的软肋。
在柳凌荫迫切而诚恳的注视下,她半瞌了眼,软下了自己的脊梁,艰涩道,“五百万……”
这是严煦第一次开口求人,感觉并不好受,即使对方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依旧让她觉得难堪。
她不是贫民出生,三年之前,严煦的生活比沈芙嘉更加优渥,她是一夜之间跌下的云端,身上还留着书香门第的清高与骄傲。
让她为了钱求人,她宁愿去路边乞讨。
可是,她还有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五、五百万……”柳凌荫嘴角抽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糟了,别说五百万,买完了辅助器后,她现在卡里有没有五万都不一定……
平常大手大脚惯了,从不看价格标签,刚才脑子一热就说出了那番豪言壮语。
柳凌荫这才反应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口红包包,这是一套高档小区的住宅,才十八岁的她哪能轻易地独自承担。
而这件事如果向父母求助——柳凌荫断定,那两个只顾着自己生意的商人绝不会答应。
严煦敏感地察觉到了柳凌荫的为难,本就难堪的她立即后退,刚刚脱下的冰霜铠甲瞬间回到了身上,武装起了她的骄傲。
她拒绝道,“没关系,我自己会想办法。”
“等等!”柳凌荫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手腕还没有她四根手指粗,只是在骨头外面包了层皮而已。
“我身上不够,宓茶有啊。”她猛地想到了这茬,“她不是说了吗,她成年后可以开始用钱了,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不过是几个数字而已,大家凑一凑,总能解决的。”
“这……”严煦有些犹豫,“这么麻烦她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只是问一问,又不是逼着她交保护费。”柳凌荫拿出手机,当场拨通了宓茶的电话,“她愿意给多少都行,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如今世上的几大家族之中,百里家不一定是最强盛的,但一定是最富有的。
家族的分崩离析、走向衰弱,原因无非是祸起萧墙,人心不和为利益所驱。
可百里不同,她们是牧师的家族,嫡系弟子皆是生性平和,上下一心,故而才能延续了两千年不断。
当柳凌荫拨通了电话时,她又一次听到了水声。
不过这一回的水声,可不是伴随着萧瑟东风的河水声,而是淅淅沥沥的温水。
电话刚一接通,柳凌荫便听见了女孩的欢声笑语——是沈芙嘉的笑。
她躺在馨香馥郁的浴池中,抱着宓茶的腰肢,偏着头同她亲昵,张嘴轻咬了口宓茶软软的脸,半是柔软半是缠绵地发出一声暧昧的鼻音,“嗯哈……宝宝再过来一些…谁的电话?”
“别咬我了…是凌荫的。”宓茶先回答了她的话,随后才对着柳凌荫问道,“喂?凌荫,有什么事吗?”
一时间,柳凌荫莫名的火大。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正的青莲堕入了泥中,沈芙嘉这朵黑心莲倒是鸡犬升天进了瑶池。
气死她了,虽然沈芙嘉没做错什么,但是——
就是气死她了!
她这辈子都瞧沈芙嘉不顺眼!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沈芙嘉在晚饭前见到了宓茶的爸爸和哥哥。
宓茶的爸爸名作宓军, 宓家五代经商,可从来没有出过一个能力者,宓茶的爷爷好不容易娶了一个能力者回来,指望生出来的儿子能觉醒能力、进入军队, 结果到头来宓爸爸还是个普通人。
按照沈芙嘉的猜想, 能打动百里夫人这样的女人的男人, 必定和总裁小说里的总裁八.九不离十, 是一个年轻有为、帅气逼人,身材保养得当,即使四十多岁了也不掩面庞英俊——起码会比她的爸爸还英俊的男人,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从门口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肥大的黑色羽绒服, 这件羽绒服有些年头了, 拉链底部掉出了一截线头,后翻的帽子也有些瘪。
羽绒服下是一条旧到看不出到底是灰黑色还是藏青色的棉裤, 脚上踩的是一双发白的老北平布鞋。
男人的身形微胖, 手上提着个老旧的拉杆箱,如果不是宓茶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站起来喊了一声爸爸,沈芙嘉根本不能把他和“富豪”二字联想在一起。
宓茶对待百里夫人的态度多少掺杂着一些敬畏,但是当宓军推开门的一刹那,宓茶马上就放下手头的事, 乳燕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亲密无间。
这个画面,活像是小熊□□抱住了大熊□□。
宓军接住了女儿, 他咧了咧嘴,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 抱着宓茶就往上提一提,“爸爸的宝贝疙瘩,快看看爸爸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他笑着拍着女儿的肩,眼眸一抬,径直对上了身后的沈芙嘉。
短暂的错愕过后,那双眼里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男人的眼神不及百里夫人深沉得令人望而生畏,可极其老辣,像是一把在泥沙里滚过的匕首,混合着世俗的风尘,一如一名市侩的商人在打量一件商品的价值,刁钻至极。
在他进门之后,身后又钻出了一个人影。
来者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气喘吁吁地跨进门中,好不容易才把东西全部落地。
宓茶透过爸爸的肩膀瞧见了他,又脆脆甜甜地喊了声哥哥。
青年的五官和宓军不太一样,更加锋利俊朗,沈芙嘉目光微移,果然如宓茶所说,是百里夫人和前夫所生。
宓挺冲着妹妹笑了笑,他累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