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嗜晃动得更加了厉害,它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不顾一切的拼死一搏。
恍惚间,自万丈深渊内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
殊死之争所产生的邪气又一次染黑泉水,宓茶甩了甩头,她的眼睛看不太清东西了。
灵泉四周的草药所产生的药气浸入她的体内,连同牧师的自愈能力一起,焦急地想要为她止血。
血液的流速稍有减缓,这具身体一如这几日所一直做的那般,拼尽全力地愈合伤口、维持主人的生命。
宓茶浑浑噩噩着,她的知觉变得麻木,身形稍一晃动便坠入了水中。
视野里重影不断,她感受不到了冷,唯有全身上下的骨头在不停地打颤,可渐渐的,它们连颤抖都不再颤抖了。
黑色还远远没有去除。
靠着最后一抹意识,宓茶在水中挣扎着,她不能倒在这里。
邪气未除,灵泉未净,她不能就这样倒下、淹死在水里。
口鼻里呛入了泉水,窒息感包裹着了她,所幸泉水并不深,她拼命地驱动着这具枯朽的身体,花了好一番功夫,终于爬上了岸。
右手动脉上的血不足以净化冰嗜拼死所释放出的邪气,宓茶剧烈喘息着,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情形。
灵泉之中,尚有一般的邪气。
她低下头,右手搁在大腿上,颤巍巍地淌着血,动脉割破,即便自愈能力再强,也无法不可能自己止住。
她抬不起手来了,两只手伤痕累累,尤其是右手还被割破了动脉。
宓茶垂眸,接着,弯下了腰,用牙齿咬住了左手中的匕首,左手和牙齿同时发力,然后,对准裸.露的大腿——深深刺入。
身为牧师,她对人体的经脉分布,一清二楚、精准得没有丝毫偏离。
大隐经脉被刺破,滚烫的血液喷洒而出,像是下了一场血雨,淅淅沥沥落入泉中。
两千年来,四季如春的灵泉内,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炙热。
少女眸中的光亮慢慢熄了,瞳孔里再无焦点,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灰败,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但她没有合眼,灵泉与魔剑二词死死地嵌在了宓茶脑中。
不知过了多久,冰嗜静了下来,它不再挣扎,表面的凶煞之气肉眼可见的消失不见,那些桀骜的冰角也纷纷剥落,露出了本态。
这是一把古朴的长剑,剑长三尺,宽四寸,介于轻剑与重剑之间。
剑身上满是繁复古老的蓝色花纹,厚重内敛又霸道凌厉,即便是在天罡阳极阵中,它也依旧散发着骇人的寒意。
它回到了沈芙嘉的体内,天罡阳极阵的金光就此褪去,沈芙嘉脸上的痛苦也褪了干净,她逐渐清醒。
眼睫微颤,感知到体内的变化后,她眸中流露出了巨大的狂喜。
她成功了!冰嗜上的邪气消失不见了!现在她再也不会被冰嗜所掌控,她可以继续当能力者了!
“茶茶!我做到了!”刚要与宓茶分享这件好消息,沈芙嘉便觉得头顶脸上有些黏糊糊的腥味。
她抬手一摸头顶,指尖上赫然是一片红色的血迹!
血?这是哪来的血?
一转身,她终于看见了倒在池畔的宓茶。
宓茶的那双眼里,已然无了生机。
她倒在池边,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那具不久前还如羊脂玉一般的身体,此时干瘪又破败,像是一只蝉蜕,只余一层干枯的空壳,可即便如此,温热的血液还在不停地坠进池里。
玉石洞忽然打开,一抹白色的身影带着残影冲入其中。
银白色的法光比人先一步来到宓茶身旁,年过五十的女人抱住了双眼开始涣散的宓茶,她一手搂着女儿,另一只手颤抖着抬起,小心翼翼地去按她右手的动脉,可一抬眸,又看见了她左腿断裂的静脉。
女人几度发抖地抬手,却最终不知如何下手,最终,只余泪水覆上了女儿冰凉的身体。
觅茶……她的孩子……
她唯一的女儿、百里一族千年来唯一的全阳轮……
年过半百的百里夫人抱着女儿,她无声地哭泣着,绝望又撕心肺裂,再不复半分人前的从容与淡定。
银白色的法光很快将伤口愈合,宓茶的眼睫颤了颤,当她看清上方的人脸后,嘶哑地唤了一声,“妈妈……”
“妈妈在,妈妈在!”一听到声音,百里夫人立刻眨去了眼中的泪,连忙凑近了宓茶,“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咱不怕,啊。”
宓茶扯了扯嘴角,她似乎是想要笑,却没能顺利得笑出来。
“灵泉没事……”她对着百里夫人道,累得散尽了半生力气。
“是…没事,没事。”百里夫人刚刚眨落的眼泪又一次涌了起来,她哽咽着,泣不成声,“它很好,没事……”
“妈妈……”她的呼吸极其微弱,百里夫人于是低下头,将耳朵贴在了宓茶唇前。
片刻,一句微若蚊吟的乞求,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说,“帮我保……保护…她……”
撑着这一口气,宓茶再也坚持不住这一周来的疲惫与伤痛,彻底昏死过去。
百里夫人愣怔着,她回眸,看见了池中的沈芙嘉。
末了,她深深闭上了双眼,唇畔露出了一分苍凉又荒诞的笑。
保护她…保护她?
她的傻女儿到死竟还在为别人着想!
保护她、保护她——百里夫人抱着冰凉的女儿,留着泪、无力地仰天发笑。
她们家,到底欠了冰系什么,什么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宓茶做了个古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