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禹默不为所动,她俯视着脚下的女孩,良久,忽然一哂,神色中的怒意悉数收去。
“没错。”她弯下腰来,伸手抚上了女孩的脸颊,直直地与她对视,“这都是因为你太弱了。是你令家族蒙羞,令父母痛心——这全都是你松懈懒怠的结果。”
女人粗糙的拇指划过璃星的脸庞,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放柔了声音,“可你到底是我的女儿,纵然千错万错,身为母亲,我又如何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
璃星一怔,止住了哭泣,呆滞地仰望着她。
女人脸上的那双凤眸一眯,目光望着璃星分寸不移,沉沉地开口,道,“砍。”
那字眼仿佛砸在了璃星身上,两名男人立即上前,一人按住房中的女人,一人拔出匕首对准了她的左手。
“啊——!!!”
咚的一声轻响,一根鲜血淋漓的大拇指滚落,女人的左手只剩下了一块手掌,五指皆已断落。
这声音撕心裂肺,刺耳骇人。对面的房中,女人抬起双手,捂住了童泠泠的耳朵,将她搂进了怀里。
然而不管是她还是童泠泠,在听见那些惨叫和哭求时,眼中都平淡无波,掀不起半分波澜。唯有门口的男人捂面闭眼,悲痛欲绝,流下泪来。
正当他悲哀落泪时,对面的袁禹默已经料理完了事情,从房中走出,她目光一转,一双凤眼凌厉笔直地朝这面望来,那冷俊的目光让门后窥视的男人一颤,惶恐地连退两步。
这一眼后,袁禹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她很快收回了目光,带着人离开了院子。
直到一行人彻底离开后,男人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汗流浃背,后背湿透。
休息片刻后,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撑着地板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子,一边穿一边道,“芝雅,我、我先走了,你拜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妥,等有空了我再来看你和泠泠。”
名为芝雅的女人上前一步,“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男人连忙摆手,“免得叫人看见。”
听他这么说,童芝雅不再强求,她站在门口,拉着童泠泠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谢谢你,斐良。”
“没事,”斐良拉开门,临走前又扭头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大赛结束,开学之前孩子们都留在家里,她一定又会组织那种……”说到这里,男人似乎不忍说下去,停顿了片刻后,只艰涩道,“你和泠泠要小心。”
童芝雅点了点头,男人于是又看了一眼女人身旁的童泠泠,他犹豫着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僵硬了。
男人踟蹰了许久,最后道,“我走了。”
说完这句,他似乎在期待童泠泠也对着他说一声再见,可童泠泠冷着脸,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男人脸上露出些许失望和沮丧,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走以后,童泠泠扭头望向了身旁的妈妈,童芝雅知道她想问什么,牵着她的手慢慢往房内走去,一面低声说,“我拜托了你父亲,请他花钱消除了你档案上的改造病例。”
童泠泠一愣,两人穿过了小厅,越靠走向房子的深处,光线越是昏暗。这间房子坐南朝北,终年不见阳光,内里总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现在这股霉味里,还混杂了两分难闻的麝气,彰显着男人的存在感。
唯一的卧室里被褥乱成一团,童芝雅弯腰,将被子挪到一边,拉下床上的被单准备换洗,一边又轻轻道,“距离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泠泠,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就跑得远远的,不要顾及我。”
“妈妈!”童泠泠唤了一声,抓住了女人的胳膊,“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童芝雅停下了更换床单的动作,她转身看向她。
女人苍白病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那笑容半是无奈半是麻木,像是在看一个幼稚的笑话,她深深望着童泠泠,眼中有说不尽的话语。
“我不是你妈妈。”
童泠泠瞳孔微缩,对门忽然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伴随着摔东西的破碎声,有女人在嘶声呐喊,“你们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会输!贱货!一群贱货!我辛辛苦苦养你们到那么大,把那么好的能力传给了你们,为什么你们连第二名都守不住!”
紧接着响起了少女的哭声,“妈妈…你不要生气……求求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一串疯癫刺耳的狂笑响起,笑声一顿,她嘶吼着“为什么别人都只生一个,我却生了两个!凭什么我要受双倍的痛苦!你们看看我的手,看看我的手!只剩下一只了!还有六年——还有六年啊!等它们全部砍完我就得因为你们两个贱货去死!你们要我怎么不生气!啊?!”
“不会再有下次了,妈妈,不会再有了……对不起,求求你别生气……”
“闭嘴!两个废物,你们有什么脸哭?给我滚出去训练!”
童泠泠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和女人换床单的手,良久不语。
她是幸运的,十八年来,她的妈妈从来没有怪过她一句。
这份温柔在这个大院子里仅此一份。其他人都疯了,只有她的妈妈还是那样的温柔平静——
或许妈妈也疯了,可牧师的本能已深深刻在了她的骨髓里,挥之不去,致使她永永远远的显得平和、不与世争。
童泠泠随着童芝雅姓童,可她真正的母亲并不是童芝雅,而是如今袁家的掌权者——袁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