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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192)

作者: 斜阳边鹤 阅读记录

左边数起第二位,捧着袖子掩面,哭得肝肠寸断。

“想我一县案首,今日铩羽于此,如何面对江东父老?”

黄五煞有介事,“父老答曰,有劳挂怀,阁下你谁?”

那书生嚎啕咯痰,戛然而止。

第三位见识过胖子毒舌,抹泪怒斥,“区区商籍,你懂什么是科举吗?还不给我闭嘴!”

尔后红着眼圈大搞战前煽动,“昨夜无故落榜的同窗们在这打了一架,今日我们唯有再战,才能叫头顶的恶势力看清,咱们徽州府绝无懦夫!”

“拿下考场,赶走狼豺,夺回公道。”

“夺回公道!”

……

不消一会,“断袖”的小小争执,就淹没在罢考鸣冤的群情激奋中。

那嘲弄顾悄有不良嗜好的书生,也早已忘了同原疏的不愉快,激动地满脸通红,含着泪投入申讨大军。

昨夜混战,顾悄略有耳闻。

就发生在吴遇贿赂上官散席后不久。

因考生骤减,衙役只得连夜重置考场,往外撤多余的桌子条凳。

这头灯火通明,忙得热火朝天,那头吃瓜挤断腿的近百淘汰选手,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喝完失意酒,也不知谁带的头,一个两个的,散聚在考场外,咬着帕子公鸭子呜咽,嘎嘎声惊起数只林枭。

有几个酒胆怂壮的,热意上头,忽的就撸起袖子不让杂役撤案。

好似桌椅还在,明日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宵禁的梆子打响,青年们依旧不愿离去。

天空还应景地飘起苦雨,似乎老天都在替他们叫屈,引得他们更加悲壮慷慨。

他们高唱着“大风起兮云飞扬”,撸着袖子把衙役搬出来的桌凳又塞了回去……

一来二去之下,也不知道谁的手先不听劝,动了起来。

等到苏训并吴遇闻讯赶到,书生与杂役早已打成一团。

二人对视一眼,不需多言,就知道这起科场暴.动,应对不好二人都得倒霉。

原先苏训倒也不怕倒霉,反正主子时日无多,多拉一个垫背的他也不亏。

可这会,苏大人才得了线索,死了血亏,自然不乐意了。

于是乎,他再不拖吴知府后腿,颇为不要脸道,“吴大人高义,这些学生有劳了。”

吴遇咬牙,没见过三十岁就如此无齿的!

他雷厉风行,一声令下,皂役们棍棒齐上,很快将几个闹得最狠的书生押下。

知府向来温和的脸上不怒自威,“闹够没?”

肾上腺素飙升的考生们挨了一通黑棍,头脑一清,顿时趴伏一片。

杂役们这才不情不愿收手,跟着跪倒请罪。

寂静的夜里,冷雨渐密。

知府大人站在雨中,久久无声。

有班头讨好地送上油纸伞,却被吴遇一把掷到杂役头头脸上。

伞骨的尖端划破脸皮,蜿蜒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又被雨水冲淡,沁红了半边肩头。

匍匐的书生们打了个寒噤,低下头去。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惧的,方才还气冲斗牛的小子们,此刻全都蜷缩成荏弱的鹌鹑鸟,再不敢高呼一句“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更不敢提“院试荒唐,有如儿戏”。

吴遇将一切看在眼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届年青人,忒得不上道。

闹到这份上,本不该半途而废。

集一府学生之合势,压力给到苏大人,不怕礼部不插手,届时虽然会惩处几个带头闹事的学子,但那场荒谬至极的“初试”,也可推翻重来。

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只要有人肯为这场以少搏大的弈局献祭。

可惜临了,无一人甘做那个领头的。

哦,也不是没有,只是碰壁了。

吴遇想起那个被他主子紧护着的少年人,一口气叹得更深。

该说不说,那人聪明,却也笨拙。

他扫了眼讷讷垂头、默不作声的学子,向着兵卫摆手,“送回客栈,叫他们醒酒去罢。”

雨声里,他一锤定音。

“今上最重学子仪礼品行,尔等罔顾宵禁严律、酗酒逞凶撒泼,乃至捋臂揎拳、斯文扫地,失仪无礼至此,实在枉读圣贤!念在你们举业受挫,又是初犯,本官网开一面,小惩大诫。你们当中,凡童生者,圣训礼法科不合格,须再考一次;其他学生,日常仪礼暂记劣等,复修一年。”

满地学生们傻眼。

兜兜转转,他们竟忘了,大历礼大过天,失礼同样罚得你有口难言!

只是这一通罚,意外激起覆试考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闹将起来,实在出人意表。

单纯就想考个教资回乡创业的顾劳斯,脑壳突突地痛。

赶在惊动内场之前,他抄起外场落锁门倌手里的铜锣,“哐哐哐”敲打起来。

“肃静!肃静!”单薄的少年声音抵不住众人喧嚣,铜锣可以。

很快,考场前安静下来。顾劳斯调大音量,直奔主题,“未考先退,可称不上徽州风骨!大家何不先考它一考,万一峰回路转呢?真剃了头再闹不迟,太.祖有令,凡生员以上诸试,有半数以上学子鸣冤,主考不管有无干系一律降职,再择主考复试,咱们怕什么?”

“就算这场取中,又该如何面对那数百同窗?”

某案首仍不忘“一个不能少”的誓言。

顾悄自有一套歪理服人。

“兄台,你且想清楚,若是重考,须得礼部上报陛下,指派专员前来核查,如此下来,耽搁至少半年,可还赶得上今秋大比?院试年年有之,今年不取,还有明年,可秋闱一旦错过,就是三年,你当真要与同乡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