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今天哭了吗(373)
皇帝下意识问道:“什么?”
江煜抬起眼,看着皇帝道:“儿臣要父皇,亲自下旨,赐死太子。”
皇帝惊骇,刹那瞪大眼睛。
江煜继续道,方才一瞬的恨意湮灭,眼底只余一层薄淡的嘲弄:“若父皇不愿意,那皇后、皇长姐、二皇兄,还有剩下的所有人,包括江诗和江玥,她们都要死。”
江煜笑起来,笑得有些孩子气:“父皇,在太子皇兄和剩下的兄弟姐妹们之间,还有后宫妃嫔,在太子皇兄和他们之间,父皇,您会怎么选呢?”
第216章
若不是皇帝分明听见耳中令人惊骇的话语,只单单看着眼前人脸上平和的神色,任谁也无法想到,此情此景,是一个大逆皇子正在谋逆威胁。
皇帝被江煜的话所震住,但他到底也反应过来些许,安王这番话,分明是对太子记恨已久。
皇帝没做什么选择,皱眉道:“太子虽性情冷酷,但绝非刻薄寡恩之人,这些年众皇子之中,你与他一向算是更亲近的,你究竟为何……”
话听到一半,江煜的脸色就冷下来,未等皇帝说完便打断:“父皇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何么?”
皇帝看着他。
虽然皇帝没有说话,但是这两年来,皇帝或许是年纪大了,人老多情,对从前的事无端多了许多感慨。
正如皇帝方才在灵牌前说的那些话,皇帝其实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点原由,只是并未开口。
江煜却并不指望皇帝能明白。
他平静地说道:“母妃过世那几年,儿臣还小,皇后娘娘与其她众位娘娘们,怜惜儿臣年幼,对儿臣照顾有加。那时候儿臣觉得很开心,并不觉得自己比别的皇子少了什么。那时儿臣也并不觉得,自己很少见到父皇您。”
皇帝心里隐隐的预感渐渐落下来,落到了实处。
方才脸上愤怒的神色骤然间平息,皇帝没说话,只听着江煜说。
“儿臣以为父皇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儿臣也是理所应当,直到儿臣渐渐大些,时常听宫人们说起,父皇与太子皇兄的父子趣事。”
“……那时候,儿臣心里只是有些难过,后来忍不住,便时常往父皇常带着太子皇兄玩耍的地方跑。父皇,您不知道吧,那几年您手牵手带着太子皇兄在御花园玩耍的时候,几乎每一次,儿臣也都在。”
皇帝慢慢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在久远的温馨父子时光里,皇帝并不曾记得,除了太子之外,还曾有一个儿子也在那里。
皇帝哑声:“煜儿……”
“后来再大些,”江煜没有听皇帝说下去,目光幽远,仿佛沉在回忆里,“到读书的时候,大家都有太傅教导,父皇很少过问大家的功课,唯独太子皇兄的课业,父皇时常亲自查问,就算忙的时候不得空,也会时常问一问太傅,太子皇兄进益如何。父皇曾经……问过哪怕一次儿臣的功课吗?”
皇帝喉间干涩不已。
年轻时,他尚可以将精力都放在将来,期盼往后,如今年纪大了,将来终不过黄土埋身的结局,或许如此,倒反而时时回想起过往来。
他曾问过其他儿子的功课么?
皇帝不记得了。或许问过,或许没有。除了对太子,年轻的帝王无心权位,一心以为知心的爱人才是世间珍宝,而死去的真爱留下的血脉,自然更加珍贵无比。
至于别的人,帝王之心,能容下的已经不多了。
皇帝这几年早已经觉得对往事有诸多愧悔,不然今日也不会来祺妃的灵牌前说那些话,只是,终究未曾有人这般当面质问过。
此时,皇帝便有如一根尖针插进了他的心口,那种锐利的疼痛慢慢泛开来。
不必皇帝回答,江煜轻笑了一声,满是嘲弄:“儿臣想,大概是没有的。”
皇帝无言。
江煜轻声道:“儿臣年幼时体弱,时常生病,父皇几乎很少会来看望儿臣。但是太子皇兄病的时候,听闻父皇总是不管昼夜也要守在太子皇兄身侧。”
江煜的目光慢慢从虚空中一点一点收回来:“父皇带太子皇兄放过风筝,太子皇兄学骑射的时候,父皇请了柯老将军还不够,仍要陪着太子皇兄练习。曾经……儿臣以为,这一切的不同,都是因为太子皇兄是太子而已。太子,总是和其他皇子不同的。父皇虽然不够疼爱儿臣,但对二皇兄他们也不过尔尔,儿臣只要不和太子皇兄比就好,再说,儿臣怎么能和太子皇兄比呢?”
江煜话音嘲弄,眼神看向皇帝:“可是后来很久以后,儿臣才明白,父皇的偏爱,不是因为三皇兄是太子,而只是因为,他是祯贵妃的儿子。因为他是祯贵妃的儿子,所以,他才是太子。”
皇帝从江煜的话里再次听出了一丝冷意。
皇帝压下喉间的酸涩,赶忙道:“那些年是朕偏疼太子,是朕的错,你怨恨朕便是,何必怨恨太子。”
江煜看着皇帝,脸色出奇的平静,似乎是觉得疑惑,盯着皇帝看了一会儿,兀地轻笑了一声。
“父皇说笑了,儿臣怎敢怨恨父皇。儿臣……一向最是敬爱父皇,儿臣一开始想要的,不过只是父皇您的一点在意。”
皇帝心口兀地一痛。
皇室里人人都会演戏,但是这一刻,皇帝却知道安王说的话都是真的。
江煜轻声:“儿臣曾经努力学习功课,也曾经夙夜不怠练习骑射,年少时候,曾经有一段时日,儿臣的课业,与太子皇兄不分伯仲,父皇记得吗?”
皇帝自然不记得。
他这些年真正放在心上的儿子,只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