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他口是心非(45)
一路想着,蒋朝越来到了乌羽族的密林外。
这里是乌羽族内部区域,没有宾客走动,仙侍弯弯腰退下。
一排排树隐没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张牙舞爪的粗壮树枝。
这里并无姜梨的身影。
等了半柱香,他颇为不耐烦,正欲传音,下一秒,红衣少女脚步轻盈地从树丛里冒了出来。
随后,他的手腕被一只宛如凝脂般的手拉住。
温热中带着少女的芬芳。
说来,这几百年,姜梨虽然时常跟着他,但好似从没牵过他的手。
他被拉着走进了密林。
眼前是巨大石块砌成的泉潭,里面翻涌着散发着寒意的圣泉水,是几近透明的蓝色,被月光一照,散发出妍丽的光泽。
林中漂浮着微弱的光芒,这里生长着一大片萤火虫。
密林一进,阵法便开了,蒋朝越毫无察觉。
他正欣赏地望着月色下少女的清丽淡雅半边侧脸。
不由地再一次感慨,姜梨实属生的好,就是性子太差了。
想到前来的目的,他收回目光,开口道:“公主,牟柔是我前世的妖宠,你......”
姜梨的步伐停了下来,拉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也陡然松开,她转过头,如嫩柳般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唇上,“嘘。”
蒋朝越摸了摸手腕上残存的温度,莫名地闭上了嘴。
她面朝他,银白的月光倾洒在墨色的发上,身旁是轮廓隐隐的高大树木。
姜梨仰起头,她的眼眸很黑很亮,当专注地看一个人时,就好似被她温柔地放在心尖上。
蒋朝越就是这么觉得的。
那瞬间他忽然不想念牟柔了,也不想要什么其他莺莺燕燕的女子了。
若是她能永远这样柔和地看向自己,做他的贤妻良母,或许坐上神君之位后,他可以只有一个女人。
少女的唇娇艳欲滴,他看得口干舌燥。
胸口也瘙痒起来,宛如有一个羽毛在上面打转儿。
姜梨那如桃花般的粉唇一张一合,少女的声音甜软,说出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该把东西还我了。”
蒋朝越整个人晕乎乎的,心中升起纳闷来。
不是他来讨要牟柔吗?他有欠姜梨什么东西吗?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脱禁锢,想要冲出来。
陡然间,脚下被黑暗挡住的法阵亮了起来,莹白的光照亮整片密林,照在少女肃杀的面上,照得她的乌瞳清冷冷。
接着,身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宛若自幼伴生在身上,已经融入血肉中的东西正被一根又长又尖的针狠狠地戳着,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地被剥离。
蒋朝越的面上蓦地没了血色,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碎裂了。
他跪倒在地上,灰蒙蒙的阵法亮如白昼,它吸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明亮的光刺眼,他清楚地看见自己手臂上冒出一根根分明的青筋,以及面颊处掉落的豆大汗珠。
“为......什么?”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姜梨站在一旁偏头看他,她的眼睛还是那么黑,但里面没有丝毫感情,利索di?q道,“你拿走用了那么久,也该还回来了。”
耳边传来凌厉的破空声,仿佛空气被割裂,似是有一把利器正在呼啸着飞来。
他耳朵动了动,察觉到了武器正朝气势汹汹自己冲来,想躲开,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体麻木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半息后,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痛感。
是那把银剑。
姜梨惯用的那把银剑。
这把剑笔直而精准地插在蒋朝越的胸口处,挑出一滴心头血来。
剑快意地抖动弹出,剑身在空中震弹了两下,发出一声长鸣,随后飞回姜梨的手中,包括那一滴被仙气包裹的心头血。
蒋朝越元气大伤,终于忍受不住喷薄出一口血来,鲜血顺着他的齿缝流到地上,染红地面的白色阵法。
“你似乎很爱对外宣传东陵仙域我拿心头血救你的那件事,”少女的眼睛微微眯起,柔软的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滴血,“如今,我拿一滴你的心头血也不过分吧?”
她手心翻转,那滴血便消失在空中。
蒋朝越已经无法说话了,内心骤然升起一阵惊骇地恐慌,好似极为重要的东西快要从体内脱离开来,生来与其建立的联系正在慢慢断开。
男子的手握住成拳头,又松开,像是要抓住什么般,遽然,他没了声息。
他的魂体出窍了。
姜梨走上前去,耳边响起了乌羽族探子沉重的话,“佛子的魂魄万里挑一,此次历劫失败后,其中散落的一魄被天族拿去。他们用密法融合进了现任天子身上,或许他天纵之才的名声都来源于佛子的那一魄。”
蒋朝越的魂体沉眠着,他魂魄灰暗斑驳,里面有一块极其突兀的金色,染得整个魂体绚丽多彩。
姜梨极快地把它们分离开,灰色魂体回归,倒地的男子又有了呼吸,急促而沉重。
她看了看,拎起他的衣领,往圣泉里一扔便离开了。
......
姜梨敲了敲无明的门,房门并没关,推开后,青年好似知道她会来般,端坐在桌旁。
屋内点着微弱的烛火,冉冉火焰映在无明乌亮的眼眸上,像是熠熠生辉的星空。
姜梨顿了一瞬,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的眼宛若一泓清泉,没有一丝杂质,此刻亮得惊人,两人默然对望。
“无明,或者我该称你为——”姜梨关上了门,声音清脆,仰头道,“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