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之下皆疯犬(83)
想到俞文锦在巫州作奴隶时,是不是也给别人这样跪过。
她不忍想象合上了眼。
过了会儿才轻轻抬眸,问道:“你之前说,不曾习字?”
雪来终于听到女主子讲话了。是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他咽了咽喉咙,回道:“是,雪来不识字。”
何楚云‘嗯’了一声。
是啊,寻常奴隶哪会识字呢。之前俞文锦还瞒她,骗她说自己不识字。
她又轻叹一声,道:“想习字吗?”
雪来犹豫着不知如何答话。奴隶习字那是大过,被人发现了可是要送官的。
这点何楚云也知晓,她随意说道:“放心,我不罚你。你只说你想与不想。”
雪来本不想习字,可小姐既然问了他,定是有原因,遂结巴着回:“雪,雪来想学。”
何楚云慢悠悠将手中的书放下,缓缓起身走到桌案旁。
她路过雪来时,衣摆的一角落到他脸上。
雪来眼睛快速闪动了几次,灵魂都跳出身体抓着那衣摆去了。
何楚云坐桌旁,左手拢着袖子,右手转着墨条磨墨,动作优雅而从容。
“过来。”她没有抬头,淡淡唤道。
雪来听言忙跪行至桌旁。
她简单磨了几下,随后从笔架上拿起一直玄杆青尾的笔。
她的手纤长白腻,指甲清透形状好看,那笔在她手上都衬得像什么极为值钱的宝物。
取出一张纸,秀手微动,她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写好后递给雪来看,“这两个字你可认得?”
雪来伸着脖子仔细瞧了两眼,摇摇头,“不认得。”
何楚云被他憨厚的模样逗得心里轻松了几分。
眼中带了些笑意,“这是雪来的名字。”
何楚云:“伸手。”
雪来听言乖乖双手摊开,他还以为主子是不满意自己什么都不认识,要鞭他。
没想到何楚云只是将写着他名字的纸放到他手上,随后又递给他一支笔。
“喏,照着画来试试。”
雪来瞧着主子温柔的模样,才意识到主子这是要教他写字。
黑大的瞳仁映着韶秀的女子,他的心似乎有了自己的注意,想蹦出来亲自瞧瞧令这幅身躯牵肠挂肚的人。
雪来激动回道:“是!”
雪来接好纸笔放到地上,随后俯着身有样学样地画起来。
他紧张地照着主子方才写得那两个‘符咒’在纸上歪歪斜斜地绘着,看上去格外认真,额头都渗了一层细汗。
他握笔的姿势不对,五根指头同时抓着笔杆,像握着一根小木棍一样。
何楚云没有纠正他的错误,而是趁着这个时间又在案上写了几行字。
雪来写得很快,抬头兴奋地看向她,“小姐,雪来写得可对?”
何楚云正好写完手上的字,她垂首看着那蚯蚓爬过一般的笔迹,微笑道:“还不错,能看得出是雪来二字。”
雪来被夸,高兴都要哭出来,“太好了,雪来会好好练的,不辜负小姐的教导。”
何楚云偏过头,随口回道:“嗯,你可以带回房好好记。”
随后她又抽出一张纸连同着自己方才写好的一封信递给他,“照着写一遍。”
雪来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学会,不知为何主子又让他学这么多字。
他突然有些慌张,怕自己完不成主子的交代令她失望。万一她嫌弃他笨,再也不想教他了怎么办。
可主子既吩咐了,他就要应。
雪来硬着头皮接过两张纸,额头的汗越渗越多。
何楚云瞧出了他的慌张,用笔杆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轻笑道:“这张不用记。”
雪来这才眉开眼笑,松了口气。
他撅着身子趴在地上开始慢慢描绘,许久,才抄完了这几行字。
何楚云伸手拿过来仔仔细细瞧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看不出什么破绽。
她要给广荣送一份惊喜,但是还不能叫人发现。
眼下正好可以用这不识字的雪来。
她郑重地将这张纸装进信封封好后,夹在了一本旧书中。然后要将自己写的那张纸销毁。
本想将信烧掉,可这青天白日,桌边的蜡烛都没燃,眼下屋子里没人,若是再将喜灵叫进来要火也怪麻烦的。
何楚云不想费那没用的力,随手将纸揉成一团扔到雪来面前。
“吃了。”
雪来看着弹到自己身前的废纸团,没有犹豫便捡起来塞进嘴里。
主子让他吃他便吃。
纸张有些干,他吃起来并不轻松。
何楚云还好心地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
“雪来真听话,赏你的。”
雪来感恩戴德地接过水一口喝了。
“多谢小姐。”
清雅的熏香自桌旁的香炉中袅袅升起,几朵细碎的梨花悠悠扬扬地飘到了桌案上。何楚云捡起梨花放到掌心,想到明日要去见邓意清,心中也并无期待,只是一片惘然。
雪来见她有些失神,也许是何楚云叫他认字之事壮了他的胆子,开口问道:“小姐,您过得不痛快吗?”
怎么会痛快呢,珍重的东西被玷污,自己的婚事也做不得主。祖父仙去后整个家衰败得叫她无力。
届时一纸婚约,一笔交易,她就要坐上去邓家的花轿,嫁给一介商人之子。
这么多年来她时时刻刻都需在外人面前演好一个高门嫡女,不能给何家丢脸。
早就累了。
何楚云并不想与一个马奴讲这些,只是淡淡回道:“你觉得我有什么可不痛快的?”
雪来想了想,确实没想到。于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