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83)+番外
沈之砚胸中血气如沸,一整日的压制已是强弩之末,接过白松递来的长剑,锋芒出鞘,照亮他腥红似血的双眼。
“不留活口。”
随着一声冰冷的命令,他当先一步冲进院子,白松等人紧随其后。
夜色中,闷哼声、利刃刺入身体的噗哧声不绝于耳。
数十人的厮杀,在这座不大的院落中悄然进行,鲜血飞溅上雕阑玉砌,装饰华美的金屋转瞬成了修罗地狱。
门扇紧闭的厢房透出几缕绯艳光华,依旧静谧安详,厚棉阻隔声响,里面的人对外界的杀戮毫无察觉,直到房门被那周身披血、形同罗刹的男人一脚踹开。
剑尖尤在滴血,沈之砚破门而入,映入眼帘,女子莹白雪肤上落满点点红梅,胸前亦被大摊鲜血濡湿。
现实与梦境重合,他又一次来迟一步。
撕心裂肺的痛苦袭来,沈之砚发出一声垂死哀嚎,淌出淡红血泪。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成血红色,脑中裂弦的一声嗡响过后,一切归于寂默。
沈之砚之前从未亲手杀过人,并非不能,亦非不敢,只是他深知,一旦沾染杀戮,内心压抑的癫狂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他就立在悬崖边缘,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深渊,不做任何抵抗。
这世上若没了她,一切便都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彼岸亭亭而立的女子,一双染血的手微微抬起,向着他伸出来。
汹涌的泪冲进眼底,淡去血色,像一道光照亮了他,沈之砚扑上去,一把抱住阮柔,失声痛哭。
“阿柔,是我错了,不该留下你一个,求求你,别死……”
同样是第一次杀人,阮柔尚未从惊慌中缓过劲儿来,转身见到沈之砚的瞬间,鼻子一酸,强撑了两日的坚持,顷刻垮塌。
男人的脸俊美而苍白,头颈沾染血迹斑斑,明明如一尊凶相毕露的嗜血杀神,此时却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即使身处绝境,阮柔依旧怀有信念,相信沈之砚总会在最危急的时刻,赶来救她。
每一次,这个男人都没有让她失望。
她长长松了口气,身子彻底软下来。
怀中并非冰冷僵硬,沈之砚缓缓低下头,撞进一汪清澈如水的眼眸。
在她身后,阮承宇仰躺在地,七窍流血,早已气绝。
“你……杀了他?”沈之砚难以相信,颤抖的手抹过她身上的殷红,不是她的血。
“是我杀的。”阮柔看一眼桌上倾倒的酒壶,“用秀秀的毒酒。”
沈之砚体内燥动的血气平复下来,这一次,不是他来救她,而是她,在癫狂的边缘拯救了他。
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沈之砚埋头深深吻住她,两张布满鲜血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唇齿间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阮柔胸口翻腾起来。
沾血的颊畔飞起两团绯红,这模样非但不令人觉得可怖,反倒有种秾丽靡艳的媚态天成。
阮柔推开他,正色道:“沈大人,你我如今不是夫妻了,还请自重。”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信任是彼此相爱的基石,感情线到此圆满。
重获信任的小夫妻蜜里调油,安胎养娃的日常,会在番外里。
后续有关时局的剧情,包括烨王带兵伐京,裴琬莠、长公主的结局,也是番外,周四开始发。
第98章 番外一
庭院深深, 罗帐重重。
一连两日忧怖、惶恐,同时面临被玷污和毒杀的困境,最终以毒酒断送阮承宇性命, 经历完这一切, 阮柔昏睡了一日一夜才悠悠醒转。
醒来的瞬间神思尚未回笼,她没留意脸上浓艳的脂粉已被洗去,身上披得也不是那件专为取悦男人的薄纱,朦胧间只见眼前的双手, 白皙洁净, 未沾染一丝血腥。
抬起惺忪睡眸,先就见着纱帐上透出一个人影, 阮柔悚然一惊,以为那是阮承宇,连滚带爬逃到榻角,抱着双膝缩成一团。
“阿柔,你醒了。”
男人温柔的语调中带了惊喜,帐帘被挑起,露出清隽儒雅的熟悉脸庞。
看见她惊慌如小鹿的模样, 沈之砚眼底浮起浓浓怜惜,连忙放下药碗,侧身坐在床沿,并未上前,只朝她伸出手去。
“不怕, 阿柔,你已经杀了他,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那双清透的杏眸微微眨动,半晌, 阮柔慢慢把头埋进双膝间。
毒酒下肚起效很快,与她所料一致,阮承宇临死前的凶猛反扑,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厢房里没有任何尖利的东西,所有能被充作武器,伤人或自戕的都已被收走,两人之间本就力量悬殊,中毒激发起的最后潜能,阮承宇做困兽犹斗,她唯有竭力躲闪,情知若被抓到,便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因着如此,行动灵活的云珠留下和她一起对付阮承宇,吕嬷嬷则守在外间,防着侍女或护卫听到动静赶来时稍作阻挡。
阮承宇抓不到她,踉跄着调头朝外冲去,阮柔情急之下只得上去阻拦,被他一把掐住脖子,就在快要断气的当口,毒性发作起来,扼在颈上的力道总算松懈。
阮承宇大口大口吐出的血,染了她满身满手。
此时想来,若非沈之砚带人杀进来,她们即使毒死阮承宇,想要毫发无伤走出这座别院,也是绝无可能。
阮柔扑进沈之砚怀里,用力抱紧他,满心哀戚,哭得肝肠寸断。
沈之砚抱着她不住轻哄,谁知越哄哭得越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淌湿了他的衣襟,丝丝缕缕濡浸进胸膛,如万缕柔丝,一层又一层缠裹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