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重生后我选敌国太子(105)+番外

作者: 离融/柏盈掬 阅读记录

他从十二岁上开始学习舆图,山川地势的方位及走向, 在图纸上按等比扩缩,这是一门极其深奥的学问。

如单北殊那种打了二三十年仗,这才从头开始学的人, 初上手亦是倍感困难。

他当初少了这份从军经验, 学起来更是事倍功半。

《水经注》他全篇研读过, 绘图手法独具一格, 与军中所用舆图又有不同,每章更有大量蝇头小字的标注, 便是他, 也花费整整一年的时间, 才算啃透嚼通, 用到时,还须不时拿出来对照。

秦昶无从想象,在武昭宫都会迷路的虞莜, 这样一个路痴, 如何能仅凭记忆, 画出缺失的水图。

一开始, 他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惊和钦佩, 看着她在窗边和案前来回走动, 每次远眺过后, 埋首纸间,不多时,纸上便出现一小片并不连贯的图形。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那双秋水般的杏眸,渐渐布满血丝,口唇翕动着喃喃不绝。

秦昶的心像被重物狠狠击了一下,猛然间醒悟过来,上前阻住她的去路。

大手捧着她的脸凝视一瞬,顾不得心中的不解和难以置信,强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闭眼,不要看了。”

“别闹。”虞莜被打断思路,双耳嗡鸣不绝,不耐烦地推开他,“我快画完了。”

“嬿嬿,我不要那张水图。”秦昶哀求,追到案前,看她坐下后即刻提笔,皓腕带着笔尖移动,图纸上纷乱的碎片被逐一连结起来。

“嬿嬿,别画,不要想……”

虞莜不理不睬,径自换了支朱笔,在边缘处疾书,一个个小字蹦跃出来,组成一大片腥红似血的注解。

在秦昶看来,这些字就似以她的心头血浇注而成,触目惊心。

“别写了!”

他低低咆哮一声,伸手来夺她的笔。

“阿昶。”虞莜笔端定住,抬眸间,腥红的眼尾缱绻如丝,染上一股热烈的妩媚,语调一如既往的缓和从容:

“既然我已经默出来了,你要做的,是好好利用它,别辜负我的心血。”

秦昶的手指颓然僵在半空。

他不知道她有这样的能耐,这件在世人眼中神奇到不可思议的本领,在他看来一无是处。

唯有心疼,疼到无以复加。

现下,他帮不上她,看着她忙碌地来回,只能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她到窗前,他也到窗前。

她伏案疾书,他便像个可笑的木偶,木然垂手立在一旁。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令他感到耻辱,恨自己无能,恨让她受苦。

最后一道线条在图上跃然显现,虞莜眼前纷杂,光怪陆离的色彩忽明忽暗,如同跳跃的烛火,燃至尽头,爆发出最为明灿的亮度。

“就是这里。”电光火石间,她落下最终一笔,嘶哑着嗓子说道:“阿昶,不必炸毁源头,震星雷可在此处辟开一道隙口,引密坨河转向……”

所有的亮度倏忽熄灭,她眼前一黑,语声戛然而止。

执笔的手缓缓翻过来,朱笔自指尖划落,带着一抹腥红坠在地上。

虞莜仰面而倒,被秦昶接在怀里。

守在边上的丰甯一个箭步上前,手里紧紧攥着药瓶,飞快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喂进虞莜嘴里。

塔下响起急促的金鸣,营地有紧急军情,秦昶只若未闻,低头死死注视怀里的人。

药丸服下后,她的面色有了明显的好转,却始终未醒。

鸣金愈加紧迫,他始终不为所动,丰甯忍不住催促,“诶,你去看看啊,我在这儿守着她。”

秦昶依旧埋首,如同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丰甯看了眼案上那张图纸,上面红色的标注如鲜血般红得刺目。

“难道你要辜负她的心血?”她出声质问,随后和缓了语气,“上次在东哨塔上,她一个时辰就醒来了。”

秦昶一怔,深悔上次没好好问清楚,心下略定,慢慢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图纸上,耳边响起她最后的话语。

良久,他缓慢却坚定地站起来,珍而重之将怀里的人递到丰甯手中,目光缱绻流连在那张白生生娇俏的小脸上。

继而收回视线,抓过那张水图,一语不发奔下木梯。

“诶……”丰甯在后喊了一嗓子,那人的身影已迅速消失在梯间,“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走啊,混帐东西,没良心。”

虞莜醒来时,天色早已黑尽,她躺在营帐的榻上,旁边一烛昏黄火苗幽幽跳动。

丰甯守在边上,见她醒来喜得红了眼眶,“医师来过了,说你心神损耗过度,嬿嬿你总算醒了,快起来喝药,我都热两回了。”

难为她一个心怀大志的女将军,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手忙脚乱,熬药把手都烫红了。

虞莜坐起身,头仍有些昏沉,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喝了药,这才看向空无一人的营帐,“阿昶走了?”

“走啦。”丰甯撇了撇嘴,“营里的人也跟着走了一大半。”

“那就好。”

虞莜满意地长长呼出一口气,软软倚回枕上。

她能做的已经尽力,接下来,就要靠他了。

*

九月十七,奚山附近传来一声震天价的轰响,大地震颤,山林摇摆,飞鸟扑簌簌腾上高空乱舞。

密坨河决堤,比情报预料早了三日,左贤王率领的莽奎部八千精兵,尚在赶往丰息谷的路上。

最重要的是,决堤之处并非源头所在的卡塔峰,而是向南三十里的吉安峰。

得知源头无恙,保住了奚山隙口的丰息谷,左贤王先是神情一松,随后疑窦丛生。

他从怀里摸出一页书稿,纸张脆薄皱褶,显出陈旧的枯黄色,似乎风大些都能吹破,却被他视为珍宝,小心翼翼摊在掌间,凝神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