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显然不知早间的事,但见他这般神色,哪还不知,闻言连连点头,“那宋相公可得好生报恩了。”
宋淮之一笑,微微摇头并未言语。
那人嘻嘻笑起,拿下自己背着的棍子,取下一根糖葫芦,递了过来,“给,我自个儿做的,最是好吃,小娘子尝尝。”
夭枝闻言未动,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与宋淮之也不熟,怎能蹭他认识的人吃的。
那人不由笑起来,“小娘子只管拿,都是小玩意儿,宋相公可是我的恩人。”
夭枝下意识看向宋淮之,他颔首,示意她无妨。
夭枝便也伸手拿了,瞧着晶莹剔透,确实是好吃的样子。
那人笑着离开,看他们仿如看一对新婚夫妻。
夭枝有些不明,只觉这人说的报恩好像不简单。
她看向宋淮之,一时又晃了神,真像……
她不由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却不想这糖葫芦竟不同寻常,里头竟是果子,她一口咬下果汁瞬间流了出来,弄了她满手,全落到了她的裙摆上。
她一时愣住,犹如踩进泥泞的猫,僵硬顿在原地。
宋淮之却笑了起来,他俯身看了眼她的裙摆,才直起身,“去那边罢,我替你洗洗。”
夭枝看了一眼裙子,这般走几步不知要粘成什么样,便听他的话,与他一道走到河边。
此处小河清澈见底,流水而过,可见水底细小石子,偶有鱼儿游过,泛起涟漪。
夭枝过去,他已然蹲下身将她裙摆微微摊开,伸手撩过水,在她裙上轻轻擦拭,很快便将糖汁擦了干净。
他弄干净裙摆,伸手而来。
夭枝在他面前蹲下身,下意识伸手过去。
他已然握着她的手,伸手撩起清澈的流水,到她手间。
修长的手指轻轻擦拭着她的手指,一一将糖汁弄干净,像是做过此事一般,颇为熟练。
他眼睫垂下颇为长,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越显容色清隽。
夭枝看着他这般,一时看愣了神,忽然想起宋听檐往日在九重天上替她洗澡时,也是如此神态、动作。
她一时错乱,他已然抬眼看来,视线落在她唇上。
下一刻,他伸手而来,指尖抚过她的唇瓣,指间水意将一抹糖渍抹去。
他似乎失了神,看着她的唇瓣未语。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唇瓣,她一愣,微微往后。
他似乎才意识到,当即松开了手。
夭枝下意识看向河中小鱼,有几许不自在。
他们二人似乎到如今才想起来,这衣裙,这手她完全可以自己洗。
哪需要旁人来,且他们才只见过三面……
宋淮之站起身,“夭姑娘,对不住,是在下失礼了。
在下往日教书,孩童亦喜吃糖,我亦擦洗过,方才便习以为常了。”
原是如此。
夭枝闻言松了一口气,难怪这般熟练。
她站起身,“宋相公多礼了,我还要多谢宋相公呢。”
宋淮之一笑,温和道,“夭姑娘不介意便好。”
夭枝跟着他一路往前走,这才第二回 ,竟然有了几分熟络之感。
宋淮之上前推开门,等她先进。
夭枝便迈了进去,打眼便瞧见自己的衣裳挂在院子里晾晒着。
还有绣着双鱼戏水的肚兜,这么小小一件衣裳挂在上面,随风飘扬。
这……
夭枝转头看向他,“你洗了?”她一想到他亲手搓洗的,面上便有些烫。
宋淮之似乎并不介意,他微微颔首,“应当没有洗坏罢。”
他看了一眼,缓步上前拿过眼前的小衣裳看着。
正巧是那件随风飘摇的肚兜,皙白修长的手指称着那鲜艳的肚兜格外暧昧。
夭枝瞬间血气往面上涌去,虽说她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哪有人这般瞧的。
她当即上前将肚兜和衣裳一道收了起来,这人瞧着斯文,也不知挂在角落里。
挂在这般显眼的地方,坐在院子可一打眼就瞧见了。
他见她这般,看了过来,似才意识到自己冒犯,“姑娘,在下孤身一人长大,并不太懂男女大防,可是我失了礼数,冒犯了你?”
夭枝见他这般清风霁月的样子,竟有些回答不出来,“倒……倒也没关系。”
她红着脸将衣裳一件一件收好,打眼却看到了大敞的窗子里摆着一架琴。
她微微一顿,“你会弹琴?”
“会。”他轻声回道,“姑娘想听?”
夭枝有些恍惚,当即摇头,“不必劳烦,我反正也听不懂。”她想着,忍不住开口问,“你喜欢弹琴,不知还喜欢什么?”
“读书人喜欢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抚琴品茗、对弈听雨、焚香侯月,我都喜欢。”
夭枝呼吸一顿,“你可喜欢酒吗?”
“尚可,比起饮茶,我更喜欢酒。”
她一时急道,“你弹琴最喜欢什么曲子?最喜欢什么酒,看得都是什么书……”
夭枝下意识一连串地问下来,他一一作答,竟是相差不大。
怎么可能这么像?
夭枝越听越慢慢睁大眼睛,想要将他说的一一记下,因为她并记不清往日所有。
她要回去问问师父,对照一番。
只是名字都如此复杂,要是有笔就好了。
她想着,宋淮之看着她一笑,“可要纸笔记下?”
“如此甚好。”夭枝下意识点头,看见他的笑,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红了脸。
只觉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透了一般。
“你……你养鱼吗?”夭枝不知自己为何这般问,她只知道她现下想要找出不同来,好证明这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