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384)
傅锦时不仅没告诉他何时,还故意又同他说:“太子殿下,你如今可是连衣裳颜色都鲜艳了不少。”
褚暄停这下连脖子都红了,他拉住傅锦时的手,声音更小了,“给我留点面子。”
傅锦时承认自己性子有那么一点恶劣,她喜欢看褚暄停这般模样,于是又道:“孔雀开屏啦。”
褚暄停这下彻底没了声音,但是又实在恼怒,最后也只是无能的喊了一声傅锦时的名字。
傅锦时笑着应了一声,“太子殿下,在呢。”
第204章
永州没有宵禁,加之今日庙会,所以傍晚时候,街道上叫卖之声与欢笑声此起彼伏,甚至比白日里还要热闹。
傅锦时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这般场景了,乍然走进其中,竟觉有些陌生。
这种陌生不仅是对热闹的气氛,更有对人与物的。
她举目望去,街道上已然没有了熟悉的摊贩老板,擦肩而过的也不再是认识的街坊,甚至连街道两侧的房屋都变了。
邺城依旧是邺城,可邺城又好像不再是那个邺城。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傅锦时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先前脸上的笑意也不自觉地收敛起来,心中的喜悦在刹那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甚至生出了一些不知所措来。
她分明自小在这里长大,可此时却像是个外来者。
她曾经为什么一定要回永州呢?
傅锦时忍不住想。
分明父母兄长皆已去世,阿姐也不在此处。
她回来是做什么呢?
傅锦时这般问自己。
她的脚下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想要离前头陌生的热闹远一些,却在下一瞬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触碰到了什么,紧接着她听见褚暄停温和朗润的声音,他说:“走啊,不是想吃糖葫芦吗?”
褚暄停双手从后面扶住傅锦时的肩膀,在傅锦时回眸看过来时微微低头,傅锦时从他垂下的眼睛里看到了轻柔地笑意。
褚暄停此刻已然没了刚才那副气恼羞怒的样子,他望着傅锦时笑着说:“沉西已经踩过点了,靠着卖面具近的那家糖葫芦最好吃。”
他说着也不等傅锦时回应,便自顾自的从她肩上松了手转而变作拉住手,而后在傅锦时有所反应之前,拉着她一脚踏入了眼前的喧嚣之中。
傅锦时有些怔愣地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力道,而后感受到掌心传来轻柔地暖意,她又下意识抬起头去看褚暄停,却恰好对上了他的目光,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明亮的灯火。
几乎是在刹那间,她周身的黑暗与心底的寒冷被驱散了出去。
她刚才真是想多了。
她自小在这里长大,怎么会成了外人?
她回永州就是回家。
这般想着,她出声唤道:“褚暄停。”
“嗯?”
她扬起眉眼,说:“我想吃去了核的糖葫芦。”
“好。”
“它有些贵。”
“我带了很多钱。”褚暄停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钱袋子。
“那我还想吃马蹄糕。”
“想吃什么都行。”
傅锦时牵着褚暄停的手笑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到了沉西说的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褚暄停挑了一串去了核的糖葫芦给傅锦时,付钱时,那小摊贩却道:“四姑娘拿去吃便是。”
如今永州的百姓虽然都是从旁处迁过来的,却都认得傅锦时——
当初傅锦时浑身狼狈地被扔在囚车里押送入京,那一路上谁都知道这是傅家余孽傅锦时。
现下傅家已然洗清污名,傅锦时又带着鹰卫平定了陆家叛乱,因此此时见了,不少曾经唾弃过她、朝她身上扔过秽物的人都有些尴尬和羞愧。
卖糖葫芦的小摊老板便是其中之一。
他早就想表达歉意,却没有机会,现在想说一句“抱歉”又觉得有些晚了,他也没什么别的能够弥补自己曾经犯的蠢,现下傅四姑娘来买糖葫芦,他便想到了不收钱。
听到熟悉的话,傅锦时下意识抬头看那人,同样的灰色布衣,同样的简单发髻,却不是曾经的人。
她温和一笑,没有说话,却是从褚暄停手中拿过铜板放在了那老板的摊位上,而后便同褚暄停一起离开了。
糖葫芦老板望着那三枚铜板,苦笑着叹息一声。
傅锦时听到了那轻轻的一声,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她从前怨恨这些人不辨是非,更是觉得阿爹为了这样的人牺牲至此及其不值,甚至一度恨到想要杀了他们,可是后来想通一切后,她便看开了,也放下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在朝廷放出消息之时便信以为真,当真以为傅家叛国。
他们痛恨的只是叛国者,他们也理应痛恨叛国者。
所以归根结底他们也只是被蒙蔽了,真正的罪魁祸首乃是谢家与四皇子,是张庆全,是秦云陆三家和天楚。
但是傅锦时也不是很大度的人,她不再怨他们,却也不想同他们有过多牵扯,即便他们会去祭拜傅家人。
她会感动,却不会亲近。
于是后面对于那些不收钱的老板,她依旧是像对待卖糖葫芦的老板这般一样,只是笑笑,而后将钱放在摊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