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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州嘉商(175)

作者: 康岁 阅读记录

“去商会。”

知晓对方被蒙在鼓里经受过打击与磋磨,林啸洐也不愿太忤逆对方,随口扯了个谎。

“去商会?”

然而林老爷愈发不悦,“现在怕是还不到你林大掌事去操劳的时候吧,扯谎也扯得像样些!”

叶林二氏族人遭受不公,上头允准叶林二人好生安置,清明之后再坐班,眼下还不至清明,林老爷自然不信。

“看看你那不稂不莠不成器的样子,这般往叶氏跟前凑,你也不嫌丢我林家的脸!”

闻声,林啸洐眉心皱起,不禁抬眸望向林老爷。

“怎么,你当我不知道?”

“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你!”林老爷一听他这副冷硬顶撞的口气,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不孝徒孙,族老逝世你不去祠堂守着,跑去叶氏跟前丢人现眼,我林家怎么有你这么不堪造就的东西!”

说话间,林老爷下意识抽出了腰上的鞭子。

“爹爹……”林皖素自花园中跑来,见此情形欲开口劝说,却被紧随其后的林于晦给及时拉住。

林氏父子心有芥蒂不睦多年,争执多年,林家上下无人敢随意插嘴。从前不是没有人开过口,然而不仅没使父子二人缓和半分,还平白惹得一身骚。自那之后,再无人敢多管闲事。

“我不堪造就,”林啸洐倏尔冷笑起来,“那谁堪造就?他吗?”说着,他将目光刺向不远处的林于晦。

后者下意识向后退去半步,拳心在袖中攥起。

这般讥言讽语霎时激怒了林老爷,眼看那鞭子就要轮到身上,林啸洐却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横空而来的长鞭。

他转头望向林家老爷,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我告诉你,这个林我根本就不愿姓,这个家我更是一刻都不愿多待,但你别妄想我会乖乖离开,林氏的所有产业都是我兄长林啸吟的,我会替他好好守着,谁也别想拿走。”

“你……”乍闻此名,林老爷面色剧变,方才的汹汹怒势都卸去了大半。

见状,林啸洐嘴角扯起,冷笑因愤恨而显得有些狰狞,“怎么,这个名字很刺耳吗,你该不会都忘了吧……没关系,我会替你好好记着。”

说罢,他用力甩开手中长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林府大门。

而大门之内,林老爷仍旧站在原地,满脸苍白地盯着被甩在地上的长鞭,少顷,忽而猛地跌在地上,双手颤抖。

“老爷!”

“爹爹……”

管家和林家小姐分别担忧地上前,却被林老爷悲愤地几声“走,都给我走!”给斥退。

一干人只得赶紧从院前离开,徒留林老爷一人跌坐在地上,沧桑的眼角,缓缓溢出了悔恨的泪水。

今日,是这么多年来,林啸洐头一回主动拦下抽在身上的鞭子。

但在很久之前,他有个温婉端庄,知书达理的母亲,和温润儒雅,沉稳谦和的兄长会为他挡住惩罚。然而自那之后,他的母亲和兄长,却再也没有回来。

彼时林啸洐尚且年幼,没有人告诉他,为何母亲与兄长并未随着远途行商的队伍一起回来,所有人都在骗他,从探亲到远游再到大雨失踪……一个谎言破灭,紧接着便出现新的谎言,直至他从街头偶然听到流言,费劲心思地去查明了所有真相。

原来母亲与兄长,早在多年之前的那次远途行商路上,就葬身在了虎口与马蹄之下。

自那日起,林啸洐无数次回想,若是那次远途他不曾随行,对红印与箴言讳莫如深的父亲,是否就不会携带那只镇邪的银虎兽。他也就不会因为太过胆怯,而被父亲遣去驭马与兽同行,操练胆识,更就不会半途惊病而返,徒留下母亲和兄长,与猛兽同行。

以至那银虎兽半途见路边野鹿后,猎食兽性大发,冲出铁笼,惊了马群。兄长被甩下马背,马蹄践踏,母亲为救兄长猛然扑去,葬身马蹄之下。而兄长受惊哭泣,又因要救母亲,惊扰了猎食的银虎兽,随而与扑救上前的贴身小厮,一同葬身虎口。

若是当初他安分守己,候在家中……若是他胸前没有那红印,令人忌讳,甚而若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曾降临于世,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林啸洐自责自厌了许久,一度想要就此了结自我,与泉下的母亲与兄长团聚。然而却在这时,父亲将新欢接回林府,还带了个不大的孩子,声称是他的兄弟,要他好生相与。

林啸洐痛恨极了,恨父亲的薄情寡义,恨阮氏的狐媚做作,更恨自己的无能无用,以至他愈发心灰意冷,自弃自毁。

直至,他见到了叶任生……

如今林啸洐再细想,或许在很久之前,在他还懵懂未知的时候,叶任生就已经成了他前路上的一盏明灯。

只是他的世界太过暗无天日,眼睛擅自习惯了昏沉与朦胧,心也习惯了堕落与颓败。以为的快意潇洒,实际放眼望去,全是不堪。

等到该清醒时,却如何也醒不来,以至上苍都难以再容忍,叫他一次次跌进谎言的旋涡,备受折磨。

“咔哒咔哒”的马蹄声响过耳际,林啸洐恍然回神,才发觉,自己竟已在无意中,走过了叶府的正门。

林啸洐长舒过一口气,正欲转身返回,却见那马车悄悄转去了叶府东侧的暗巷里。

且那驱使马车的人,纵然蒙着口鼻,姿态低调,却叫他莫名感到熟悉,瞧着,竟有几分像六锣。

六锣回叶府,何时需要这般鬼鬼祟祟,林啸洐不禁感到困惑。

近来发生过太多曲折,林啸洐心下担忧,唯恐是歹人故意乔装,便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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