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而全抹匀(127)+番外
李修筠指着宋乾鼻子大骂,骂完便止不住咳嗽,咳着咳着竟咳出了血,李府家丁连忙将他扶走歇息。
跟在徐容卿身后的刑部官员随即下令,一大批蛰伏的衙役自殿外冲出,将二人押入了大牢。
暮色已至,昏黄光线下徐容卿魁梧高大的身形因自责而躬起,颓靡地一步步拖拽前行。
“桑姑娘,你说七年前我是不是不该离开哭魂岛,无论兰儿是否倾心于我,均坚持娶她入门。兰儿她…她便不会如今日这般…”
说到最后,徐容卿喉间哽咽不止,无法成句。桑灵目中不忍,柔声宽慰:
“往事已矣,错的不是你。心兰小姐早已知晓宋乾的品性,可她自始至终爱着他。瞧见虚假账目那刻,她恐已知晓自己的命运。”
“什么?!”徐容卿惊异不已,目中溢满不可置信。
“心兰小姐爱慕温文尔雅之人,徐大人率性豪迈,本是无缘。七年前若强娶了她,未必是一段良缘。徐大人,万事向前看,错的是宋乾与安春儿的贪婪,您莫要自怨自艾。”
桑灵的劝言令徐容卿紧蹙的眉宇微舒,凄凉一笑后缓缓步入赤红的晚霞,孤寂的身影愈行愈远。
三日后一切尘埃落定。
安春儿交待了七年间以海妖诅咒之说,同相公冯悌毒害三十六人的罪责,亦对与宋乾合谋害死李家千金李心兰供认不讳。
那可怜的赵渔郎,之所以未做坏事却遇害,不过是夜里在前林渡口打渔时,瞧见了二人将李心兰抛入海中。
而卖馄饨的李二,则是在前林渡口遇见了那日同宋夫人相约的眼生女子,安春儿的贴身丫鬟,亦是平淳巷内,给善济院小厮开门的那位身着竹青襦裙的女子。
宋夫人失踪那日,她听从安春儿的吩咐,以宋乾的名义将宋夫人哄骗至前林渡口。
安春儿怕李二猜出自己与宋夫人失踪相关,便残忍地将他毒杀。
与安春儿乖乖认罪伏诛不同,宋乾自入狱后便一直沉默不语,无论如何审问,皆不出一言。这几日他更以碎碗割腕,有了自戕的想法。
桑灵打开潮湿腐臭的水牢大门,眉目凉寒地瞧着奄奄一息趴在枯草之上的宋乾。
他衣衫褴褛,发丝脏污,早已没了初见时的儒雅俊朗。缠着厚重素纱的腕部透出一小块鲜红,看来伤口极深,并非做戏而是一心求死。
可是做尽丧尽天良之事,辜负李家千金满腔情意之人,怎能如此随随便便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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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哭魂岛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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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灵缓步行至关押宋乾的牢房,神色萎靡之人瞧见她的到来,目中呆滞并无波澜。
纤细的小手随即点燃特意带来的沉香,香味淡雅清幽,未及片刻便驱散了牢中腐臭的气味。
趴在地上之人随即动了动,目中露出痛苦的神色,“是兰儿最喜的齐并香。”
“是啊,”桑灵清浅一笑,笑意却未及眼底,
“齐并香…齐并香,寓意可与夫君,举案齐眉,白头相并。”
她嗓音幽凉,顿挫有别,每一次的停顿皆冷硬地叩在宋乾心头,令他的悔恨与痛楚更深一寸。
“听闻宋大善人竟欲割腕自戕?”问完,桑灵极不认同地摇摇头,
“宋大善人可不能这般死去,我还有话同你讲。”
她自袖袍内取出一片枯萎发黄的树叶,递至宋乾面前。那人满目困惑,并未接过。
“这是赤巧树的叶子,安春儿的院落便栽种此树。而这片叶子,被宋夫人夹在书册中多年。”
“什么?”
闻言,宋乾满目愕然。他不顾腕部的伤口,在疼痛中挣扎着起身,一点一点朝桑灵爬来。
“你说什么?”他嗓音发颤,蕴含着浓重的不可置信。
“我说,心兰小姐早已知晓你与安春儿的私情,却因对你爱慕极深,并未说出,一直默默护着你。”
此时此刻宋乾目中的苦痛,正称桑灵之意,但她觉着不够,嗓音凉寒地补充:
“你可知晓此片枝叶夹在何书中?”
宋乾并未回应,瞠圆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瞧着她。瞥见其内盈盈的泪意,桑灵只觉可笑。
“夹在宋大善人七年前做得虚假账册内。”
此言一出,宋乾再无支撑躯体的气力,整个人瘫倒在枯草之上,重重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发声:
“兰儿什么都知道,她早已知晓我的居心不良,却依旧对我关怀备至。是我负了她,是我对不起她!”
“如此不堪的我,她为何佑护至此…”
宋乾想不通彻,桑灵却知晓为何。她颇为好心地解释,让眼前人坠入愈加寒凉的冰窖。
“宋夫人失踪那日,与丫鬟一同听了戏目《青山黛》,她自始至终都渴望你能真心待她,如戏中的秀才与表妹一般琴瑟和鸣,白首与共。”
“可她又清醒地知晓,一切皆是妄想,故而暗自垂泪,伤怀不已。她无比爱慕你,爱慕到知晓自己是你随时可弃的棋子,依旧珍惜与你相处的每一日。”
说到最后,她喉间因悲愤带了哽咽,
“宋乾,你亲手杀了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话落,潮湿发霉的水牢中爆发出声嘶力竭的悲嚎,宋乾不断捶打自己的头颅,双目猩红一片。
桑灵神色淡漠地瞧着他,问出心中最后的困惑,“宋乾,你若对宋夫人的确心存爱意,三月前为何还要痛下毒手?”
“我…”
宋乾双目无神地瞧着前方,嗓音干涩嘶哑,顿了好一会儿才从回忆中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