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而全抹匀(129)+番外
他许久未曾进食,喝了半碗粥便腹中难受,无法再下咽。
“慢慢来,先缓一个时辰。”桑灵抽走陶碗,将素白的娟帕递出。
“你本就体弱,以后不许再以此种方式折磨自己。”
她娥眉微蹙,目中皆是不忍,“之后你独自在此,更需好生配合蒲神医治疗腿疾。”
“阿姊要前往阳溪谷了吗?”裴逸嗓音低哑,听不出情绪。
“是,若寻到乌思舫主的密信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桑灵以为眼前人仍惦念密信一事。
“无需,”裴逸连忙打断,“我只是难过,会有好些日子无法见到阿姊。”
“阿姊到了阳溪谷,只需告知我是否安好即可。”
“好。”桑灵轻声应诺,见眼前人终于放下心中执念,唇角不由微微翘起。
而今,唯一知晓唐霜霜踪迹的宋夫人,已与世长辞。
书中女主不知所踪,她只能按裴逸所说,借助乌思舫的势力,将暴虐无道的苍执竟从至高无上的皇位拉下,才能早些结束民不聊生的十年乱世。
第二日天方破晓,收拾好行囊的二人同裴逸与戚冬告别,还未踏出善济院大门,身着靛蓝粗衣的小厮便气喘吁吁跑来,
“宋公子,宋公子,门外有一姑娘寻你。”
话方落,书卷气息极浓的柔媚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来人一袭水蓝纱丝锦袍,绾了个温柔的圆髻。凝脂纤长的玉手微微一勾,宋言亦便乖巧地行至她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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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灵雁溪-云散高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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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灵雁溪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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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灵安静地立于踏跺之上,瞧着院中毫无避讳凑近交谈的两道身影,眉间浮出困惑。书中的宋言亦性格孤僻,待人冷漠,除了女主之外无人可近身,来人却与他颇为相熟,举止甚是亲密。
“阿姊,你怎会赶来此地?”
宋言亦问得小心翼翼,嗓音压得极低。他眸光闪烁,不敢直视眼前面容肃穆的女子。
“你说呢?”被唤作阿姊的女子眉眼清冷,不问反答。
她自上而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宋言亦,随后收回目光瞧向他身后的桑灵。
“阿姊..."
宋言亦连忙挡住她的视线,面上慌乱不已。
“那位女子,便是你迟迟未将乌思舫主的玲珑佩带回的原因?“
不似身形的娇弱,绾着温柔圆髻的女子目中狠厉,言辞极为冰凉,
“你可知我在鬼王堆等了多月,若不是寻到此地,你怕是乐不思蜀!”
她瞥了眼石跺上身段窈窕的女子,嗓音愈加寒冷彻骨,
“阿亦,你曾在阿母灵位前发过誓,一定会手刃仇人!而今是要为了男女之情,忘却淳亲王府三十三条人命的血仇?”
“阿姊,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从未忘却。”宋言亦目光坚毅,不容置喙。
他从未忘却,怎会忘却!
他亲眼瞧见忠肝义胆的父亲遭受凌迟之刑,亦瞧见养尊处优的母亲受尽疾苦,成为任人鞭笞的贱奴。
困于鬼王堆地牢,生不如死的那些年,仇恨之念折磨的他夜夜辗转反侧,痛苦难眠。他全然靠着这份恨意,才从吃人的炼狱中走出。
“那乌思舫主的玉佩呢?”
女子面容冷漠,对宋言亦目中的苦痛毫无怜惜。
“在灵儿身上。”
“灵儿?”
因着宋言亦的回复,她再度打量起踏跺上的女子,随后漫不经心地轻启朱唇,“杀了她,夺走玉佩。”
“杀了…灵儿?”宋言亦满目错愕,嗓音颇为坚定,“绝对不可!”
“不可?"
女子眸中深邃危险,将眼前人的言辞在喉中绕了又绕。
待目光再度攀上宋言亦的面容时,她的双眸狠厉到令人不敢直视,“宋言亦,你果然对那个女子生了爱慕之意!”
不是疑问,是肯定,是言辞凿凿,随之而起的是咬牙切齿的怒意,
“宋言亦,父母血仇为重,还是男女之情为重?你不要忘了当初在阿母灵位前发过的誓。”
“你曾发誓,为父母之仇断情绝爱,至死方休!”
在女子歇斯底里的嘶吼中,宋言亦目光不再躲闪,毫无畏惧地直视眼前人,
“我会立即拿到玉佩,但不许伤害灵儿。”
“无人可以伤害灵儿。”
宋言亦眉目肃穆,面上有不容拒绝的威严,女子被气势所摄,不知不觉放缓了语气,
“可以,拿到玉佩,你我二人今日夜里便启程回鬼王堆。”
坚持并无意义,她知晓眼前人的执拗。而今最为重要的是玉佩,至于踏跺上的女子,她将宋言亦带走后,绝不会让二人再有联络之机。
“今日便离去…”
思及要与灵儿分离,宋言亦满目不愿,可是身负血海深仇,无法舍弃,眼前人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亦不可忤逆。
矛盾与痛苦至顶峰时,他瞥见了桑灵温柔的眉眼,瞬时有了抉择,
“阿姊,我近日才知,只有乌思舫主的玉佩并不可调动乌思教众,还需他的亲笔信。"
“真的?”
对于女子的询问,宋言亦并未作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所言虽为真,可他此举只是为了与桑灵多呆些时日。思及分离,他心中便酸涩难忍,如针扎般密密麻麻地痛,只期望多呆一日是一日。
往后他为了报父母之仇,定杀人如麻,满手血污。这样的他,灵儿最为厌恶,定会厌弃远离,避如蛇蝎。
厌弃远离…避如蛇蝎,那不如...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