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俗女物语(186)
江天佑重重地抹了把脸。
“你怎么知道的?”
沈大康翻了翻浑浊的眼珠,惊奇道。
江天佑冷哼一声,“是不是给你清唱了一段《昨夜情》。”
这下轮到沈大康沉默了。
“然后呢?”
江天佑给自己倒了杯酒。
“听说我在做境外团的生意,就问我要不要和她合作。第二天去公司看了一下,就敲定了。”
沈大康略去了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也是真的能干,除了带团,还帮我拉了很多生意和赞助。说真的,比我老婆厉害多了。”
茄人头,又登样,外加风情万种,试问那个男人不动心。沈大康回想当初经人介绍和美娟在一起,喜欢是喜欢的,但是没有电影小说里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再后来日子过得时间长了,就变成了老夫老妻之间的熟悉,半点激情都没有了。
此时,穿着紫色蓬蓬裙晚礼服的女歌手翩然登台,歌声响起:
女人爱潇洒,男人爱漂亮,
潇洒漂亮怎可靠?
现代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烦恼?
深情深意不容易看到。
有老婆还要风骚,有美丽还要怕老。
潇洒漂亮有时不可靠!
(《你潇洒我漂亮》)
一群红男绿女携手走进舞池,灯红酒绿中,沈大康眯起眼睛一脸陶醉,似乎回味着和朱素珍翩翩共舞时浪漫的感觉。
“刚开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的。朋友妻,不可欺。”
“关我什么事情,我们早就断了。”
江天佑皱眉,“说你自己。”
“好好,说我自己。她说我每天都要跟团太辛苦,要帮我分担点业务。漂亮女人么你懂得,总归吃得开,拉生意拉得比我还要好。尤其是那些大公司的老总,看到她眼睛都发直了。这些日子单位旅游的业务基本上都是她一把抓。”
随着生意越做越好,沈大康对朱素珍的迷恋和信任简直到了顶点。两人同进同出,如胶似漆,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上上个礼拜,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了。”
沈大康低下头。
江天佑背靠沙发,抬起头深深谈了口气。
“她本来说要把孩子打掉的,是我坚持不肯。我跟她说了,肯定会跟她结婚,给她一个名分。”
沈大康擤了擤鼻涕,双手一摊,“女人么都需要安全感的,尤其是孕妇。我一时半会儿离不掉,就把我的存折、公章还有财务章都交给她包管,好让她安心。”
也就是说,不止旅行社的公款,连沈大康的存款都被她卷走了。
“她说她怀孕你就信了?”
江天佑的表情一言难尽。
“有报告单的呀。”
“假的呀!”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过?”
“我当然……”
江天佑正要反驳,脑子仿佛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似得刺痛——
如果她可以骗沈大康的话,那么对自己说得那些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她根本没有丧失生育能力?
还是说他们之间压根没有孩子,那都是骗他的?
冷汗刹那间从脊梁上涌出,江天佑双手握着酒杯仿佛木雕泥塑一般僵硬。
一曲唱罢,舞池里灯光闪烁又换上了劲歌热舞,江天佑被音乐声震得耳膜疼,终于回过神来。
“走!”
他放下酒杯,去拉沈大康。
“去哪里?”
“兰生酒店。”
他记得她跟她说过,在兰生开了长包房。
“兰生酒店的房早退了。我帮她在广东路那边租了一间房子。我去看过了,人去楼空。你是不晓得这女人狠到什么程度——房子里的彩电冰箱连电饭煲都卖给楼下收废品的人了。我还要赔钱给房东。”
“为什么不报警?”
“怎么报警,我结过婚的,她反咬我一口,说我流氓罪,重婚罪怎么办?”
沈大康捶胸顿足,“兄弟,我真的有苦说不出啊。要不是你今天来找我,我本来都想去跳黄浦江了。”
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一想到要面对那么多债主,沈大康又是懊丧,又是后悔。
“胡说八道,死不死的有什么好说的。你有老婆,有孩子,是你想死就能死得掉的么?”
江天佑扶着沈大康往外走,脚下发软,心里后怕——自己当时要是没有把持住,是不是现在也遭了朱素珍的道儿,成为了第二个沈大康?
两人正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江天佑的 BP 机响起,正前顾后盼找公用电话,沈大康把自己的大哥大递给他。
“阿天,饭店出事了!”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贺敏敏的焦急,江天佑抬了抬胳膊看表,不明白这深更半夜饭店能出什么大事。
“今天来吃饭的日本客人,好几个回宾馆之后上吐下泻。我现在和小游在长征医院,阿天你快点来。”
江天佑转过头,沈大康正抱着电线杆子,脑袋正一点一点站着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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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两张封条一左一右贴在了天佑酒家的大门口上。一群穿制服,戴大盖帽的工作人员不停进进出出。邻居们见状都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小饭店出什么大事啦?昨天还看到外国人的大巴士,哪能被封掉了啦?”
“你不晓得?听说好像吃死人了。”
“哎呦,那老板不要吃官司啊。”
“阿姨覅要危言耸听好伐,就是吃拉肚子而已。赔点钞票就好了。都散开都散开,不上学了?不上班了?爷叔你的豆浆都漏了一半了,快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