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她(98)
林雨霖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多吃点,别客气,给脑子也喂点,别光长肉不长脑。
檀祁回来时,林雨霖当着她的面跟儿子抱怨:你那碎嘴子老姑问我,你平常是不是饿着她了,那一张小嘴儿只见进不见出,一句话也不说,光吃。
檀祁看了她一眼,她坐在沙发上,当时以为他们要母子同心,联合起来教训她了。
她埋下头,准备好迎接狂轰乱炸。
那时她倒很无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总不能既要也要。既然不喜欢应酬,就该积极承受他们的指摘。
态度端正到一定程度,在人家眼里成了逆来顺受。
檀祁说:“不挺好吗?既能吃,还长不胖,多大的福气。就老姑那身材,远看像路墩,近看像铁桶,肯定是羡慕嫉妒恨。”
林雨霖噎住。
而她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太形象了,檀家老姑的形象活灵活现。
檀祁又用调侃语气对她说:“还笑得出来呢?多长点心眼吧,以后这种聚会少参加,吃多了人家要心疼茶水钱。”
林雨霖盯了儿子好一会儿,末了冷笑道:“可真行,拿石头当良玉,到头来砸了脚,有你难受的时候。”
檀祁笑道:“放心吧,妈,砸疼了我扑你怀里哭。”
那时听着特别刺耳,现在再一想,又觉得母子两说话都挺逗。
她埋下头笑,
“傻笑什么?”
她摇摇头,不准备告诉他。往嘴里塞进一半橘瓣,牙齿咬下一半,酸涩布满口腔,酸得她一张脸皱起。
剩下的全给他了,吃不了一点酸,对她来说,水果酸了跟坏了没区别。
他放进嘴里,神色如常。
“不酸吗?”
“人跟人的差异就是这么大,对你来说很酸,对我来说却是甜的。”
她心有戚戚焉,比如说我们在一起的五年,身体在一处,心却是各过各的。
才刚过五点,外面已经黑了,雪也越下越大。忽然响起烟花破空的声响,在空中炸开,亮起小小一撮橘黄色花火,印在窗户上。
有人在楼下放小烟花。虽然城市早禁了,但也禁不住私底下偷偷放。放个一两响,也没人真去投诉举报。
檀祁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的侧脸。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弥漫着橘子味的香味。间或有烟花爆竹的声响,让他真有些现世安稳的感觉,忍不住想要对她剖真心诉衷肠。
他一展长臂,搭在她身后,手指轻敲沙发椅背,考虑着该怎么开口。
其实中心思想很简单,就想告诉她,他一直没有停止过爱,希望能给他一次机会,他们重头再来。
他在腹中打草稿,她忽然说:“修泉最近很忙吧,他不仅要忙我的事,还要忙你公司的事,怎么忙得过来,我都不好意思打搅他。”
她这一句话效果显著,立刻堵住他满腹感性发言。
檀祁索然无味,“他这几天没来公司,应该挺忙的。”
她摸出手机,嘟哝着说:“也不知道他晚上能不能过来,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包了好多饺子,今天就算吃个团年饭,顺便好好感谢你们两。”
他咬着牙装大度,“对,我也得好好感谢他。”
奚涓对他笑笑,仿佛是赞他识大体,他也就不得不自个儿吞下这份窝囊气。
她给修泉打过去,问他有没有空,过来吃饭,檀祁也在。那边三言两语就答应下来了。
窗玻璃结出冰花,外面的爆竹声已经停了。他们等到八点过,人还没来。
奚涓有些焦急,怕他路上出事,又打电话过去。
这次接电话的不是修泉,是一个女人。
奚涓一直聆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说了一句,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她立刻起身穿外套。
檀祁见她脸上毫无表情,动作却毛毛躁躁,差点打翻茶几上的水杯,立刻上前拉住她,问怎么了。
她仿佛才想起他还在,神色怔忡,眼圈泛红,连声音都在颤抖:“快......快去医院,修泉出车祸了。”
第48章 不祥之兆
当时接电话的是一位医护人员,语气肃然,只说患者出车祸,正在抢救。
就在那一刻,绝望的情绪如海啸般卷没她的理智。
她外面看着再镇定,里面早就被巨浪毁得一片狼藉。
他们赶到医院时,修泉还在手术室抢救。 她明明不累,却喘不过气来,四肢如同灌铅,虚脱得几乎站不住脚。
幸好檀祁紧紧揽着她,才不至于垮掉。
医护人员告诉他们来龙去脉。
修泉在经过一个交通信号灯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辆车因大雪天打滑,急停在了他行驶的车道上。他立刻踩刹车,但车子在冰雪覆盖的路面上完全失去控制,因巨大惯性,径直冲向路边的防护栏。
前保险杠严重变形,连车盖都弹了起来,冒出阵阵蒸汽。幸好有行人目击全过程,及时打了急救电话。
她一颗心被恐惧攫住,焦急询问:“现在手术怎么样?”
“坐着等等吧,现在没法给你确切答复。”
医护人员走了,她坐到椅子上,紧紧盯着抢救室的大门。
门楣上悬挂着液晶屏,上面亮着正在抢救的红字。这四个字在她眼里如同浸了水的墨迹,全都晕开了。她产生荒唐的幻想,只希望他完好无损走出来,告诉她只是一场恶作剧。
当然不会发生,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煎熬,神经质地呢喃:“都怪我,不该让他来。”
檀祁的担忧不比她少,却握紧她的手安慰:“别想这么多,肯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