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絮和白焰没有复婚,但那张结婚证对她而言也早就没了意义,她的安全感来自于自己,来自于白焰,但从来不是来自于那张随时可以换掉的证。
鹿絮笑言自己是“法外狂徒”,婚姻法的法。
而作为一名法学生,夏芫竟然也觉得这样很好,甚至于她觉得用婚姻法来框住爱情本身就是愚蠢的行为,法律是精准的,是原则性的,如果用中国传统的东西来理解,那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法律就是那个“天地”。
因为众生平等,没有例外,才能做到公正,而因为公正,才更显慈悲。
但爱情本身,就是那个“例外”。
因为一个例外的人,发展一段例外的关系。
“对了,南舸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商业新贵。”鹿絮告诉她。
夏芫当然知道,她其实一直有在网络上关注南舸的公司,从最初大三时候不到十人租着共享空间办公室的创业公司,短短三年,发展神速,最近的消息是已经在打包企业资产,准备创业板上市。
夏芫以从前的工作经验,按照网上能够看到的资质资料,评估过他的公司,的确是一家优质资产的创业公司,属于从前她最喜欢遇到的那类客户,前景很好。
而南舸本人,如今也才堪堪二十三岁。
夏芫看过网上流传的他的照片,相比于三年前,他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和莽撞,整个人显得沉稳而凌厉,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剑。
“听白焰说,这几年他一直单身。”鹿絮吃着下午茶,状似不经意道。
夏芫知道她的意思,她在问她是不是还惦记着南舸,以及他俩还有没有可能。
“我不接受异国恋。”夏芫笑着这么说。
“真不打算再试试?”鹿絮放飞自我之后,整个人都似乎超脱了,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夏芫,“虽然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但是老实说,回头草要长得太好,回头啃一啃难道不香吗?”
夏芫:……
差点忘了,这是个回头草真香的选手。
夏芫不忍直视地一扭头,就在楼下的河畔边上看见了“回头草”本人——白焰。
白焰当然是忍无可忍来抓鹿絮和白一泽回去的,鹿絮被抓个现行倒是老神在在:“回去干嘛?那幼托班一天天啥都不教,我带白一泽出来锻炼一下英语口语,不比在幼托班里玩弱智游戏好?”
白焰冷酷无情:“那行,你把白一泽留这,让夏芫带着他慢慢练,你跟我回去。”
鹿絮难以置信:“姓白的你是不是疯了?”
白焰抢了她的杯子,喝了口茶:“我在国内兢兢业业给你打工,你离家一浪两个月,我天天晚上跟狗对愁眠,能不疯吗?”
夏芫沉默地转过身。
懂了,白牲口欲求不满了。
但夏芫还是好心地提醒:“还有猫。”
白焰古怪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觉得我和狗对愁眠,跟我和猫狗对愁眠,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那没有。”夏芫扭过头继续看风景。
鹿絮最终还是走了,其实夏芫看得出来,鹿絮是乐在其中的。
从几年前那个除夕就可以看出来,鹿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敢去要自己想要的,她把一切都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
包括事业,包括爱情。
那她呢?
夏芫想了很久,到后来,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当年对于南舸的喜欢,有几分是基于纯粹的喜欢,又有几分是对于生活的叛逆,又有几分是对于南舸身上那种自由光辉的向往?
说到底,她会放弃南舸,还是因为喜欢得不够纯粹。
那之后一年时间,夏芫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南舸相关的任何消息,用繁重的学业去挤占大脑的空余内存。
可人总是这样不合时宜的。
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晰。
在晨起时候的朦胧意识里,在深夜的倦意里,在午夜的梦里,在瞥见某一个相似的背影里。
夏芫想,这多奇怪,我在认清自己不够喜欢他之后,一点一滴地,又爱上了他。
夏芫回国的时候是七月,正是A市最热的时候,夏芫没化妆,只戴了一顶大大的渔夫帽,穿着复古印花长裙,手里是两个行李箱。
说也奇怪,夏芫从前喜欢化妆,喜欢那种躲在不一样的妆容背后的感觉,可这几年,她给自己化妆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都是素面朝天。
她皮肤保养得不错,但不可避免的细纹和雀斑还是慢慢出现了,如果是以前,夏芫会把这些和年龄联系起来,但如今,她却觉得雀斑也有雀斑的趣味。
刚走出机场,迎面对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南舸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大概刚从什么会议上下来,气质冷厉,开口却很温和。
“走吧。”
夏芫隔着墨镜,近乎贪婪地看着他。
他魁梧了一些,肩背有了成年人的宽厚,偏成熟的打扮让他不像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更像一个三十来岁的成功商务人士。
“去哪?”夏芫问。
“走不走?”南舸不回答,只是又问了一遍。
“走。”夏芫点点头。
南舸自己开的车,是一辆大切诺基,硬朗的造型和他的气质相合,一路走过去吸引了不少目光。
夏芫忽然想起了当年那辆机车,不知道还在不在。
一路无话,车子停在熟悉的小区、熟悉的楼栋之下。
熟悉的楼层,熟悉的门锁。
什么都没变,打开门,里面却是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