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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糟糕的三十岁(27)+番外

完全不往来是不可能的,但是往来的话,又免不了和白焰母亲接触。

鹿絮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疼。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着白一泽出来住吗?”

白焰突然说道。

鹿絮一怔,她想过这个问题,但又觉得跟自己没了关系,所以一直没问。

白焰没等她追问,继续道:“因为有一天,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妈在跟他说话。”

他顿了顿,垂下眼睑:“她跟白一泽说,你妈妈不要你了。”

鹿絮猛地站住,回头怒视着白焰。

她一直知道白焰的妈妈不喜欢她,但是出于成年人的体面,两人也从来没在明面上撕破过脸,她以为像白焰妈妈那样的人,应该至少不屑于背后搞这些小动作的。

白焰垂下眼,神情难明:“鹿絮,对不起。”

鹿絮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后无力地慢慢平复了呼吸。

对不起什么呢?

的确是她不要白一泽了。

她是个被婚姻打败的逃兵,丢下了她本应该用生命庇护的孩子。

鹿絮摆摆手,转身打算离开,再聊下去只剩下两条路可走。

一是急赤白脸地把前婆媳矛盾拿出来撕,二是图穷匕见地把白一泽的抚养权和探视权拿出来撕。

鹿絮哪个都不想提。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然而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白焰伸手攥住了手腕。

“鹿絮。”

“你闭嘴行不行!”鹿絮骤然甩开他的手,情绪如泄闸的洪水轰然炸裂。

她眼圈通红,困兽一般转身盯住白焰:“是我不要他了,我为什么非得要他!”

她上前一步,那几个月的委屈在她眼底一闪而过,令她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我凭什么,”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失控的眼泪滚落下来,“我凭什么就非得要他!”

她伸手攥住白焰的衣襟,比起质问,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仅有的浮木。

“我凭什么就得把我的人生,血淋淋地撕下来一段,去补贴他的人生?”

“白焰,这不公平。”

鹿絮很少情绪失控,尤其是在白焰面前。

白焰是冷静的,理智的,体面的。

而她总想自己能够势均力敌地站在他身旁,同样冷静,同样理智,同样体面。

但此刻她做不到,也不想做。

她就是想像一只受伤的疯狗一样,撕咬住行凶者的皮毛,问他一句为什么。

“不用。”

良久,她先是感觉到手背一阵温热,然后才听见白焰的声音。

“你不用非得要他。”

“更不用牺牲你自己的人生,去补贴他的人生。”

“鹿絮,”白焰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鹿絮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愧疚和不平充斥在心中,搅和成成分不明的一锅药汤,稀里糊涂灌下去,毒入骨髓,药石难医。

“但你不能忘了你说过的话。”

白焰终于抬起头来,看进她的眼里。

鹿絮一怔,她说过什么话?

白焰却轻轻笑了一下,伸手帮她擦了眼泪。

结果把她眼线给擦糊了。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说过什么?”

鹿絮从失控的情绪里很快抽离,不自在地挣开白焰的手,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想起自己说过什么特别的。

白焰咳了一声,转过头去,努力不看那道被他擦糊的眼线,并悄悄把被黑色眼线弄脏的手往衣摆上抹了抹。

“自己想。”白焰理了理衣襟,假装无事发生。

鹿絮冷哼了一声:“故弄玄虚,我回去了。”

“别走。”白焰再次拽住她,“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顺路。”

“我难道就不能打车?”

“省点钱买房。”白焰手掌下滑,抓住她的手,往停车场走。

鹿絮挣脱不了,被白焰连拉带拽地带到车子旁边,然后塞进了副驾座。

目光瞥到后视镜,鹿絮愣住。

拳头硬了。

“白焰。”

白焰发动了车子,面不改色:

“我不知道你的眼睫毛会掉色。”

鹿絮抓着安全带的手指缓缓攥紧——

神他妈眼睫毛会掉色。

鹿絮不想跟傻逼多说一个字,缓缓闭上眼睛,然后从包里掏出卸妆棉擦掉出门前花了半小时化的眼妆。

白焰抽空看了她一眼,然后再次发表了直男疑惑:“你为什么要给眼睫毛上色?你眼睫毛本来不就是黑色的吗?”

鹿絮:……

好问题。

白焰送鹿絮到小区门口,小区里路窄车多,进去了难出来,鹿絮直接让他停门口自己下了车,走了两步一回头,却发现白焰还在原地。

鹿絮心烦意乱,加快脚步回了家。

当晚,鹿絮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决定离婚的那晚,把离婚协议书交给白焰之后,她一个人去酒吧喝了一整夜的酒。

到凌晨的时候,她跌跌撞撞回了那个不属于她的家,然后打开了白一泽和阿姨睡的那间房。

她停在白一泽的床前,久久地看着他,醉眼迷离,什么也看不清。

她嘴巴张张合合,好像说了很多话,但一句也听不清。

最后一句倒是听清了。

她说:“我好像被困在这个冬天了,怎么也走不出去,我快要被冻死了。

你等等我,我没有不要你,我就快要找到出路了,等我找到出路,我就回来接你。”

而光影交错之间,床上小小的身躯骤然拉长。

白焰睁开眼,伸手抓住她即将缩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