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或者不结婚也行,拖几年我也不介意,我只是……”他竟然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苦笑,“我只是真的累了,不想再认识更多的女人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以恋人的身份合作,先不涉及其他。”
他认真地看向夏芫:“别赌气,你好好考虑一下。”
第62章 Chapter 2.15良夜
电话第六次没人接之后,南舸的微信发了过来。
——你在哪儿?
夏芫没回。
她只是沉默地把蓉姐递过来的一杯洋酒一饮而尽。
“有心事?”蓉姐抿了一口自己的酒,望着喝嗨了在舞池里乱扭的几个年轻人,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夏芫垂着眼:“蓉姐,如果我说我要辞职,你会怎么想?”
蓉姐撑着手臂,往卡座上一靠,一只手娴熟地摸出一支烟,叼住了却没点燃。
“人往高处走嘛,这有什么。”
夏芫从桌上摸出打火机,用眼神示意她要不要点燃。
蓉姐笑看她一眼:“不介意?”
夏芫摇摇头:“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也会的。”
蓉姐一挑眉,眼里颇为意外,也没客气,微微低下头,让夏芫给她点了。
点完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摸出烟盒,问夏芫要不要。
夏芫拿了一支,是女士烟,细细长长的。
夏芫给自己为点了,然后闷声不吭吸了一口。
她的姿势不算很娴熟,但看得出来也不是新手。
“回老家小县城,考个教师编什么的。”她声音低得几乎被酒吧里嘈杂的音乐和人声盖过去,但蓉姐还是听见了。
蓉姐扭头看她,她还是低着头,烟雾袅袅,大概熏到眼睛了,她眼圈周围有些红红的。
蓉姐叹了口气:“人往高处走,但什么是高处,每个人的定义不同,自己觉得是高处就行了。”
夏芫平静地接口:“我不觉得是高处。”
“那为什么要辞职呢?”
“因为爸妈想要我回去。”
夏芫吐出一口白烟,女士烟是薄荷味儿的,烟草过了肺,肺部一片凉飕飕的,搭配着她的话,更是凉得透心彻骨。
蓉姐一支烟抽了一半,很克制地掐灭了,她还扭头告诫夏芫:“别抽太多,半支就够了,女人身上最好还是别带烟味儿。”
她一笑:“掉逼格。”
夏芫也笑起来,顺手把烟同样按灭在烟灰缸里。
但夏芫还是半开玩笑问了句:“男的身上带烟味儿就可以了?”
“喔,”蓉姐随意道,“那我管他们呢,我又不喜欢他们,逼格掉不掉关我什么事?”
蓉姐说话的时候,神态闲适自在,像一只慵懒高贵的长毛猫。
夏芫又笑。
她很喜欢蓉姐这样。
或者说,她很羡慕蓉姐这样。
她看了一会儿,蓉姐便任由她看,见她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她又突然开口:“你知道咱们那个群,为什么叫不良夜吗?”
夏芫一愣。
由于秦业的画风从一开始就把她带偏了,第一次参加群活动就是泡酒吧,导致她默认“不良夜”的意思就是跟夜生活有关,根本没往深处想。
蓉姐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芫默默惭愧了一秒。
蓉姐又道:“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夏芫怔住。
这是一首诗,出自英国诗人迪兰·托马斯,是他写给病危中的父亲的,在诗中,他怒斥光明的消逝,愤怒于被死神平静带走的命运。
是反抗,是不甘,是不认输。
是有关生命,有关命运,有关爱。
夏芫觉得心头发麻,像被火燎了一把似的。
隔了很久,久到花桃桃甩着汗湿的头发回来开了一听冰啤酒仰头猛灌,蓉姐才又开口。
“其实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建议,只是有一个道理,是我三十岁那年悟出来的,那之后,我的人生顺风顺水,我觉得我稍微有点资格传授给你。”
蓉姐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很好看的细纹。
“当面临要做出人生中比较重大的决定时,每个人都会考虑利弊得失,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人精明些,考虑得多,有人天真些,考虑得少,但是其实考虑多考虑少差别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要找准参考系。”
夏芫喃喃重复:“参考系?”
“对,参考系,你以什么为基准来进行得失评判。”
“就比如结婚,有人考虑收入学历背景事业前途乃至于房子车子彩礼嫁妆婆媳关系,考虑来考虑去,最后得出一个及格分,于是半推半就地结了,也有人只考虑对方喜不喜欢自己,不管不顾就结了。”
夏芫沉吟了一下:“您是想说前者最终并不幸福后者反而可以得到一切吗?”
“那没有,前者也可能互相算计几年一拍两散,也可能日久生情相濡以沫反而扶持一辈子,后者可能结了婚一起奋斗要什么有什么,也可能被现实打败爱情不再劳燕分飞。”
蓉姐笑着跟她碰了碰杯,又喝了一口酒,夏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从蓉姐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怅惘。
“参考系,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你自己。”
夏芫心想自己肯定是看错了,不过是一抬眼的功夫,蓉姐的目光重新变得强势而慵懒。
“要做让你自己爽的决定。”她轻飘飘地给出了答案。
夏芫愣住,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就这么简单?”
蓉姐笑看她一眼:“就这么简单。”
说话间,秦业也回来了,他喝得有些飘,屁股还没挨到沙发,肩膀就先靠上了沙发靠背,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抓住花桃桃的衣袖:“你怎么跑了?说好要跟我跳贴面舞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