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却都记得(35)+番外
下了晚自习,李立冬路过康养中心的时候,停了车。
他仰望着楼顶的方向,记得她住在四楼,只是从外面看辨不清是哪一间。
四楼亮灯的房间本就不多,很快又熄了两间。
短暂地驻足之后,他重新蹬起车,默默掉头骑回了家。
第二日一早,他照旧骑车上学,却在经过康养中心的时候,不再驻足。
他们的生活本就没有交集,大概只是命运之轮转了个弯,他才看到了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她。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在看道路边的林恩宁时,飞快地冲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废话,直接问她,声音有藏不住的激动。“上车吗?”
林恩宁蓦然回头,双眼有些肿,深褐色的瞳眸不再有生动的光彩。她好像哭过,有一种沉重的绝望。
没有应声,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坐上后座。
李立冬忍不住回头看她,“坐好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骑了。”
跟前日不同,这次李立冬主动回头说着话,“你昨天怎么没来上课?”
“我妈病了。”
“哦。”
少年的上衣被风吹的鼓起,像撑满的船帆。他又转头问道:“你家的车呢?怎么不送你了?”
“不方便。”
“哦。”他转回去,不多久又再次转回来,“那晚上你还回来吗?”
林恩宁看着远处的农田,默然摇头,“不知道。”
这个答案李立冬有些没想到,但他却没有再问下去。
清晨依旧,微风送爽。
林恩宁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忽然说了一声,“谢谢你。”
作为体育生,李立冬晚自习要加训两节课,练完回到教室正好九点。
同学们大都在埋头自习,对于中途进门的体育生,并没有人注意。
在路过林恩宁的座位时,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似乎在愣神,手里拿着笔,本子上却没有一个字。
今日一整天她都有点魂不守舍,想起校长室的对话和那日见到她妈妈的情景,李立冬不免开始胡思乱想。
这一想,下晚自习的时候,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林恩宁身上。
她没有动。
所有人都离开教室后,她才缓缓站起来,背上书包走出教室,转身往楼上的宿舍走。
看样今天她不回康养中心。
李立冬莫名松了口气,赶着车走出校门。
当他刚迈过腿,把脚放在车蹬子上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着,“李立冬!李立冬!!”
林恩宁疯了一般冲过来,死死攥着他的胳膊,满眼慌张,“你能不能带我去康养中心,我妈…我妈…”
话未说完,眼泪先流了下来。
他突然感觉到心底什么东西碎了,慌张地点着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带着她在公路疾驰上,一路向北。
第21章
李立冬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把车骑到康养中心。
林恩宁一路上只是哭,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跳下车直奔楼梯,书包掉在台阶上也顾不得捡。
李立冬拾起书包,只犹豫了一秒,鼓起勇气追着她跑了上去。
林振昌和石永强夫妇都在,还有林恩宁的大姑二姑和小叔,常联系的亲戚们基本都来了。
大家似乎没料到林恩宁会这么快来,舅妈刘颍把怔立在门口的林恩宁拉进了屋,又扫了眼她身后的高个男生,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粉色书包,转眸之间冲他微微一笑,却没有邀他进门。
“你爸爸刚让人去接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刘颖搂着林恩宁,长叹一口气,眼眶不自觉红了,“去看看你妈妈吧。”
同为女人,想起自己不到十岁的女儿,刘颖不禁感叹。
林恩宁擦干眼泪,跪在母亲的床前,直直地看着床上的石澜。
许是母女连心有特殊感应,石澜缓缓睁开了眼。
她向刘姐指了指腕间那只翡翠手镯,示意她摘下来,交到林恩宁手上。
石澜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这是你姥姥…给我的,现在给你…算是妈给你的嫁妆。”
“宁宁…。”她最后拉起女儿的手,心中藏着无尽的难舍和牵挂,最终只化成一个微笑。
机器报警声响起,林振昌第一个哭了出来。
李立冬站在门口,看着一屋子人,或捂脸或哽咽,或哭天抢地地喊着,只有林恩宁跪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没有哭,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过。
只是双手捧着那只镯子,像一朵静静枯萎的花。
他把书包放在门口,默默转身离开。
此后,林恩宁没有再来过复读班。
李立冬常对着第三排那个空位发呆,猜想她在做什么。城里人的葬礼应该是另外一种样子,不知道她用不用摔盆,她家没有男孩,又是谁守的灵呢?
守几天灵呢?
晚上她会害怕吗?
周日下午放半天假,李立冬照常帮家里干些农活。花生开始成熟,李立冬的爸爸喜欢吃新鲜的水煮花生,他便跟着母亲去地里刨了一些回来。
“妈,城里人死了埋在哪儿啊?他们也有祖坟吗?”
李母正蹲在院子里摘花生,新刨出来的花生带着泥,她抓了着花生蔓甩了两下,“城里哪有地方修祖坟啊!人家都讲究文明扫墓,都埋在公墓吧。”
李立冬拉过马扎,坐在母亲旁边,把花生从杆子上摘下来,再扔进筐里。
说起这个话题,李母抬起头来,“现在啥都变得快,也不知道我跟你爸死了以后,咱家祖坟还在不在了。我听大队上的人说,咱们村要拆了,市里要划新区,咱们村跟东西疃那俩村要合在一起盖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