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冬(92)
工地上班时间长, 经常早六晚十,再加上闻代平爱喝酒,种种因素堆积在一起……
闻冬听到这儿脸色变了变,“他上工之前喝酒了?”
工友想了想,“今早没喝,昨晚好像喝了一点, 今早还在跟我们说他头痛来着。”
闻冬问他要了他们包工头的电话, 哪想打过去关机。
工友没有项目负责人的电话,说回工地帮忙问问,闻冬让他存了自己的号码。
工友一走,闻冬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问黄从英:“他脑出血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从英移开视线不语。
闻冬压了半天的火这会儿直接发泄出来, 语气很差:“你说话啊!你知不知道他们没签合同?!”
“现在包工头和负责人都联系不上, 工伤没办法认定,他躺在里面一天一万多, 你能拿几天?”
闻冬说完四下一静,背过身抓了抓头发,紧绷的头皮舒缓了些许压力。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好情绪,重新转过身,问:“他手机呢?”
黄从英眼角带泪,从黑色布口袋里拿出一个碎了屏的手机,哽咽:“他年前就在说头痛,我让他来医院检查,他非说没事……我哪知道会是这么大的病……”
闻冬拿过手机上划,需要输入四位密码。
她想也没想直接点了闻一鸣的生日,界面卡顿一下,进主屏幕。
图标和字都很大,闻冬点进微信余额,查看账单。
除了一些小额的零钱支出,每天都有一笔三百到五百不等的转账。她用自己手机一张张拍下,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日结工资的洪老板,备注后面留着电话,闻冬打过去,电话没一会儿接通,是个声音粗犷的男人。
闻冬说明来意,洪老板一番惋惜,询问闻代平的情况,知晓手术做完进了IUC,整个人高度紧张起来,语气都变了调,说明天来医院看人,还把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推给了她。
对方提醒:“不过小林总最近比较忙,会不会接就不一定了。”
闻冬道谢,挂断电话给负责人打过去。
闻一鸣提着饭上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闻冬站在楼梯口打电话,黄从英肩膀下塌,白炽灯照在头顶,映得头发花白。
他把盒饭拿给黄从英,让她多少吃点。
黄从英抬头看他,嘴唇轻颤,“怎么办?你爸怎么办?”
闻一鸣宽慰她,说着没事,“会好起来的。”
闻冬打了两次,和包工头一样无人接听。
她坐不住,转身要走,“你照顾好她。”
闻一鸣叫住她:“你去哪?”
闻冬脚步一顿,眼神冰冷,“闻一鸣我告诉你,你要么趁着探视那半个小时把你爸氧气管拔了让他去死,要么去准备个几十万放这儿往医院里砸,你自己选吧。”
她话说得毒,黄从英胸口一阵刺痛,低下头揪着衣服,嘴角抿着苦楚。
闻冬下楼打车,去了闻代平上班的工地。
临时工没签任何合同,连意外险都没买。
现在出了事用人单位不配合,自行申请工伤认定光有工资记录根本不够,她得去找其他能证明他们劳务关系的证据。
路过缴费窗口,一个拿着缴费单子的人满脸凝重,眉宇间愁云不散。
闻冬闭了闭眼,暗暗咬住下唇。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没出息。
他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冬骂完自己走到门口打车,上车后给李曼悦回了通电话。
李曼悦以为她在参加婚宴,有些意外,说:“也没别的事,就是球球估计快生了,你这两天有空没?”
闻冬没回答她,下颌紧绷,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她在这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只剩窗外刮过的风声。
李曼悦‘喂’了两声,像是察觉到不对劲,又问:“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么?”
“李曼悦。”闻冬喊她。
李曼悦嘴边的笑容顿时僵住,“到底怎么了。”
闻冬极少这样连名带姓叫她。
平时嬉皮笑脸耍宝会叫她莓莓,玩笑的时候叫她大小姐,就算是生气,也只会愤愤叫她姓李的。
“对不起。”
闻冬声音涩然。
她在医院看着闻代平躺在病床上没想哭,被闻一鸣吼着没想哭,这会儿刚跟李曼悦说两句话,情绪几乎崩溃。
“好端端的道歉什么歉?”李曼悦问,“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闻冬闭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说:“我爸快死了。”
李曼悦呼吸一窒,“怎么……等等,那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闻冬说不出话,泪水淌了一脸。
“对不起。”闻冬抹掉眼泪,言语混乱跟她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旋即做出承诺:“你放心,这笔钱我肯定还你。”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个?”李曼悦抱着手臂,没忍住在屋子来回踱步,“这样,你把地址发我,我过来一趟。”
说完立即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望着落地窗外一片绚烂的霞云。
她沉默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先告诉我,他会死吗?”
闻冬摇头,又想到她看不见,说:“我不知道,医生说得看他自己……”
李曼悦转身拉开桌下抽屉,一股脑倒出里面的东西翻找名片,“没事,我把我律师带过来,管他是死是活,你必须给我活着。”
挂断电话,闻冬用手擦干屏幕上的泪水,点进医院的小程序线上缴费。
她才出来工作两年,平时又没有刻意节省,存下来的钱始终有限。再加上田澄结婚她刚随了礼,现在卡里只剩几个月的工资和张星序先前转给她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