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40)
她的声音很轻,裴锐却笑了,“我以为你觉得矫情。”
尤溪:“为什么?”
裴锐脱下了外套:“你从来不聊这些不是吗?你也说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没有这些想法?”
尤溪低头:“不是。”
“那你呢?”
尤溪指尖穿过无数条细小的电流,“和你一样。”
“还以为你会不好意思。”裴锐笑。
尤溪:“为什么?”
裴锐:“你经常这样。”
尤溪:“有吗?”
“有时候,很有意思。”
尤溪想了好一会儿,说:“我不是很习惯……很少有人和我距离特别近,我不习惯,现在已经很少会这样了。”
裴锐:“没感觉了?”
尤溪:“只是接受了。”
“接受?”
“嗯,知道是你,所以没有那么不适应。”
“还以为是因为觉得无所谓了。”
“不是……”她想想,“可能也有一点。”
窗外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聊天止步于此。
春冬交接之际,天气并不如想象般美好,似乎是在争抢地盘,总是一天很热一天又微冷,最近不少人都生了病,尤溪办公室也有两个老师生病了,是流感,尤溪现在身体比较弱,反而成了那个被留在办公室里的人。
教室里也有不少学生感冒,现在的家长也过于爱护,总是孩子一生病就请假去医院,不过一周而已,尤溪所在的班上就请假了十几个人,班主任接到通知去看望医院的小孩,回来说医院基本都是小孩在吊针。
尤溪身体刚好没多久,早上还没有什么感觉,下午已经隐隐低烧。
身体格外脆弱,分明早先不是时常生病的人,在这个孩子到来这具身体时候频频遭遇外界的袭击,尤溪不知道这是一种预示或者是其他什么。就像人无法知道未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承担。
再次感冒一直拖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好,为了身体里的孩子,很多药都不能吃,裴锐回到家总是第一时间摸她的额头,随后看向尤溪的眼睛,从她的眼里读出她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尤溪说:“除了总是擤鼻涕,没有其他的不舒服。”
裴锐嗯了一声,随后说:“周末我们去医院一趟。”
尤溪:“我感冒没事。”
裴锐:“不是感冒,这么长时间你身体都没好,可能和怀孕了也有关系,感冒也是一种反应。”
尤溪其实真的觉得还好,虽然经常会感觉很累,不过和裴锐在一起时候这种感觉会消解很多,那天之后尤溪面对裴锐时候偶尔会说出自己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苦恼或者撒娇——偶尔被自己吓一跳。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从前大学的舍友即使谈恋爱吵架很伤心还是会选择继续谈恋爱,尤溪不明白,现在却有些明白了,两个人在一起,其实就是一起对抗外界的风险,不管是经济上还是精神上。
她一直不明白,不触及,不是因为不需要,只是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以为自己不需要,她的共情能力差,不能完全明白别人的意思也大都源自于此。
那天晚上裴锐和她躺在床上,缓慢地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其他事情都没关系,但是尤溪,只有这一件事一定要直接。”
尤溪注视着他,就像他注视着自己,在她的眼里,好像她漂浮在一叶小舟中,不断地飘远,飘远,没有尽头,只是不断地漂流着,她很少触碰他的眼睛,就像她很少袒露自己的心声。
尤溪不记得自己到底回了什么,记忆总是在她最关键的时候断掉,从前也经常有这样的情况,一个问题分明刚刚问过,她清楚记得自己问过,可是完全想不起里当时对方的回答是什么,好像这个世界上同时有两个时空,被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听到了,而非是她。
坐在餐桌前,裴锐去做饭,尤溪应声:“好,你定时间。”
裴锐:“嗯,吃一点辣吗?”
尤溪:“一点点,别放太多。”
是面条,这个比较快,今天裴锐回来有点晚。
“好了,没有葱花和香菜,明天从医院回来我们去超市买菜?”
“嗯。”
尤溪打开视频软件开始看电视剧,其实看的也不是很认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有些情节很快就过去了,有些情节根本不合理,但是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尤溪没有考虑。
吃过饭,裴锐带着她一块下楼,她的形体尚且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感觉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想起来也不过是两个周,尤溪居然感觉度日如年。
没有说话,只是两个人牵着手,一切自然地好像从来两个人的感情都是这么的好,不需要任何证据,似乎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婚姻居然是这样的存在,尤溪觉得古怪,又合理,好像身体中的某一部分逐渐舒展,不是五脏六腑,不是四肢百骸,到底是什么地方,尤溪想不明白。但这种感觉,奇怪地,并不坏。
晚上回到家,尤溪早早躺在床上,裴锐过了好一会儿才上床,身体是冰凉的,尤溪伸手触碰,又收回,收回瞬间又被他抓住,像是抓住了一只蝴蝶。
她脑袋里想到了什么,没有说出口,从她上一次生病到现在,已经一个月有余,心头有些柔软的东西。
深夜里,男人逐渐靠近的动作轻微却具体,和被子被拉动的“沙沙”混淆,共同侵占她所有的感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呼吸颤巍,喘息越发厚重,让尤溪想起来小时候坐大巴车去上学的车辆的发动机的声音,逐渐被淹没的是她的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