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43)
但她很快就看见了他,裴锐站得也不近,尤溪上学工作这么多年依然没有近视,视力一直都很好,看见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今天中午吃了乌骨鸡,尤溪好像挺喜欢吃的,吃的比往常多一点。昨天晚上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等等回去要洗掉,晚上回去不知道要做一点什么吃,现在要去买菜……
天气真不好,早上是多云,现在看起来要下雨了,空气憋闷又拥挤,裴锐伸手想要松一松自己脖子上的领带,菜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穿的是一件圆领卫衣。车顶太矮了,远处的红灯亮了,裴锐眼睛有些疼。
车趔趄了下,被裴锐停在路边。
尤溪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裴锐抿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要说点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后面鸣笛声刺耳,他再次把车往前开了一个路口,在一个停车场停下,说:“我叫个代驾送你回去,我现在要回公司一趟。”
第23章 C23
春逝23/
尤溪看向裴锐, 他的表情是难以言喻的冷淡,突然之间,有一种紧张和害怕覆盖尤溪的内心, 那是不知道多久之前都记忆从脑海中连根拔起, 突然之间侵占尤溪的内心, 好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
车内是温暖的, 可是尤溪的手指止不住的冰冷。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
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裴锐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代驾过来我再走。”
他很想现在将她抱在怀里,或者说点什么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裴锐很少有这样的时间, 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这么窒息的时刻,裴锐无法沉下心。
最正确的做法到底是什么,直接告诉尤溪这个消息吗?他不知道尤溪会怎么做,更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不管是什么反应他都不能接受。伤痛或者是什么,裴锐不敢想。
生命怎么会这么脆弱, 他们从生下来到现在又是如何顽强。——一切都像是一个荒唐的玩笑, 结果却无法承受。
——必须要做一点什么了。
尤溪看向他, “好吧。”
裴锐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他不能在告诉尤溪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个人同样不冷静,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却不能相互抚平伤痛, 两个人相对着面却没有消解伤痛能力, 怀疑便从这里开始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裴锐像是被人打了一个闷棍,脑袋都是黑漆漆的, 是无法解开的混沌,也许需要上苍给一些力量,可上苍从不垂怜任何人。
他的动作僵硬,想抬起手,手却像是不被自己掌控,想张口,嘴唇却被黏住,喉咙干哑,眩晕令他无法开口。
一片阒静中,尤溪表情有些无奈,有些不明所以,有些不易察觉的受伤。
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尤溪想不起来,她居然受不了裴锐的一句拒绝,尤溪想,也许是最近的生活实在是太顺遂了,居然会忍受不了裴锐的离开——只是一次的陪伴而已。
她将自己置于一个很容易受伤的境地。
尤溪像是一根瞬间绷紧的弦,警惕,猜疑,顷刻间从内心深处出现,也许这才是她永远都学不会从容的原因。无法全部地相信一个人,她从来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她的目光颤动了一下,试图开口,说点什么让彼此之间的氛围变得轻松一点,她直觉并不是因为工作,也不是因为她自己才如此沉默。
这沉默有些太久了,长久得像是夏天和秋天都从身边过去,而他们正在经历冬天。
可原来只是春末,只是春天,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尤溪想。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
裴锐看向尤溪,手掌握着她的后脑勺,贴近自己,直到他的唇印上尤溪的额头,柔软的触感,像是安慰,或者是寻求安慰。
很快就消失了。
“抱歉。”他喃喃。
像是逃离,裴锐松开她,打开车门走下车去。
情绪好像已经到了临界点,即将汹涌而出,他不想让尤溪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眼睛很酸,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之后只剩下一个空洞呼呼挂着冷风,有一种冲动,他想要抱住她,让什么来填补。
车外,尤溪看到裴锐久违地点了一根烟,没有吸,只是放在鼻尖嗅了嗅。他低头的瞬间,有很晶莹的东西很快滑落,随后是第二滴,不是雨水。
尤溪的手指落在窗户,总觉得裴锐恒定,而且坚硬,原来仍然是易碎的。
他正在经历痛苦,没有告诉她,也许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结婚能改变什么呢?是不是依然独自承受痛苦?如果什么都不能改变,如果只是为了获得快乐,未免太单薄。爱这样单薄薄脆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会感到压力?
她是他的爱人,却不能和他分担。
也许这本身是一种痛。
从发现尤溪怀孕开始,裴锐再没有吸过烟,也没有再买,即使是尤溪看不到的地方,他也没有碰过,他突然想起来他得知尤溪怀孕时候满心欢喜的心情,突然离自己很远,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其实只是几个小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