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浑身僵直,把脸上的粗布脸巾往上拉了拉,把头埋得更低。
岁瑞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跟随圣驾去猎场了吗?
“公子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咱们彩音坊?”小厮带着笑小跑上前:“您还需要些什么,可需要小的介绍?”
“不必……”
“等等,上几样云郡主常吃的菜。”
“好嘞,您稍等。”小厮早就习惯了这种客人,自从云郡主与太子定亲后,几乎每日都有人来吃什么云郡主同款酒菜,让他们赚了不少。
台上的乐师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客人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闲谈,虽有些吵闹,却比安静的王府多几分活气。
“王爷,您不能再喝了。”岑楚见岁瑞璟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酒,按住他的手劝道:“您称病提前从猎场回来,若是被人知道您醉酒,对您十分不利。”
“我不提前回来,难道要我留在那里,看他们俩如何恩爱吗?”岁瑞璟颤抖着手倒酒:“我不让她来这种地方,只是想让她名声好一些,她名声好母妃就不会挑她的错处,更不会反对她做我的王妃,这有什么错?”
岑楚神情怔忪,他看着满脸不甘的岁瑞璟,沉默许久后开口道:“她现在仍旧什么也没有改,可太子殿下能娶她做太子妃。王爷,您跟云郡主没有缘分,您已经娶了王妃,过往种种都放下吧。”
“连你也觉得都是我的错?”岁瑞璟打翻了酒壶,酒水滴滴答答溅落在地,他低头看到桌角边蹲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婆子,一脚把她踹开:“不长眼的东西,谁让你在这里的?”
“对不起贵客,我马上就离开。”妇人抓紧手里的抹布,低着头连连告 罪。
岁瑞璟看到她手背上狰狞的伤痕,厌恶地移开眼睛:“滚下去!”
这个云拂衣总爱来的彩音坊,也不过如此。
他丢下一锭银子,起身往外走。小厮见他菜还没动几筷子就离开,连忙上前询问:“贵客,可是鄙坊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岁瑞璟冷哼一声:“招待不周?贵店招来的粗仆面如恶鬼,客人说话时也不知避开,下次谁还敢再来?”
妇人捂着被踹疼的腰回到后厨,管事就来告诉她,她因为得罪贵客被开除了。
“丑婆子,你也别怨我,对方是高高在上的郡王,一句话就能让我们彩音坊关门大吉,我们得罪不起。” 管事从腰间掏出一串铜钱,塞给妇人:“我知道你也不容易,隔壁的茶楼要招一个倒夜香的,对容貌年龄也没要求,只要有把子力气就行。等会我跟茶楼管事打声招呼,看在我的面子上,茶楼应该会收留你。”
南湘紧紧拽住手里的破抹布,刺啦一声,抹布瞬间四分五裂。
“怎么,你不想去?”管事一脸怀疑地看着她:“难道你之前的话都是在骗坊主,你根本不缺钱?”
“多谢管事,我缺。”南湘扯着嘴角狰狞一笑:“很缺。”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她真该一把掐死那狗东西!
第78章 陪你
“坊主,我已经把丑婆子送到了茶楼。”管事把人安排到茶楼那边以后,就赶回了彩音坊:“多谢坊主相助,余下的事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安排妥当。”
“您这话客气了,奴家与云郡主相识多年,能为她分忧是奴家的荣幸。”坊主抿了口茶,温温柔柔地笑了,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温柔:“也不知道是哪方派来的蠢货,把老娘当成傻子看。”
真当她开这么大的乐坊,不需要半点手段与见识?
她的彩音坊每日都有贵客上门,但凡谁出点什么事,整个京城都要被翻过来。能入坊做工的人,祖上八辈她都要查得清清楚楚,更别提一个来历不明的毁容婆子。
这婆子第一天上门求她收留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于是连夜派人把此事告诉了云拂衣。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管事”,也是拂衣安排过来的人。
“坊主机敏善谋,侠肝义胆,世间多人不及。”管事作揖:“在下还需要再贵坊叨扰一段时间,有劳坊主。”
“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奴家,奴家一定鼎力配合。”坊主笑了笑,“能帮到云郡主就好。”
管事沉默再作一揖,对坊主与云拂衣只留下敬佩。
他是太子詹事府的官员,以前只觉得云郡主纨绔,这些玩乐场所也尽是浅薄好利之人,直到来了彩音坊,接触过这里的人以后,才发现真正浅薄的人是他。
无论是云郡主还是彩音坊主,亦或是彩音坊里的乐师以及帮工,每个人都有了不起的地方,如果没有他们相助,他的差事不可能如此顺利。
傲慢容易使人产生偏见,他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并不比别人高尚。
秋猎结束前的最后一晚,皇帝举办露天篝火宴会,正是君臣和乐的盛世景象。
几位留在隆国进学的他国王子王孙饮着酒,既向往又羡慕。隆国是礼仪之邦,不似离岩那般爱折磨他国之人,他们在隆国过得十分滋润,但仍旧希望本国的百姓过上如隆国这样的生活。
他们生于王室,远赴隆国求学,也不过是想为自己国家寻求一份安宁。
有礼部官员过来向他们敬酒,相互间做足礼貌与客套。等隆国礼官离开,他们向彼此举了举杯,融入这场热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