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涉水而来(137)
萧霁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心中暗骂朝露心大,竟将二人来前形影不离谨言慎行的约定忘了个精光。
方才上山的寒暄之处乃是麓山山门前的一片空地,萧霁本以为此时这仙侍带二人去的“前庭”是映日宫的待客堂,到了才发现这“前庭”原来指的是正殿前的广场。
场中左右分列四根高耸入云的天柱,右侧天柱及登上正殿的台阶皆被结界隔开,若凑近还能见地面上淡淡的血迹——听闻此处便是映日宫血案发生地之一,众人正集聚在此,等待正殿中众仙长商议完毕后现身,是以此处的人比方才上山时还多。
萧霁方到场中,心中便警铃大作。
他的伪装术虽是朝露施的高阶术法,可难保此处没有精通此道之人,若被当众认出,还不知是怎样的一通麻烦。
说“白公子”和望山君为二人安排了坐席的那位仙侍,将他们带至此地后便突兀消失在人海中,叫他有口难问。
偏君姑娘是仙门的稀客,等闲少在此等场合出现,众人见是她,纷纷上前招呼。有几个还问及她身侧之人,被君姑娘三言两语含糊了过去。
这样下去实在危险,萧霁行至一根天柱下,以手势示意自己需要休息。君姑娘理解了他的意思,却没有独行,抱着剑在他身侧坐下,继续同往来之人寒暄。
不知等了多久,才听阶上有人高呼“望山仙尊到”,萧霁站起身来,还没看清来人,便感觉有一阵凌厉的剑风从他耳边突兀地掠了过去。
他措手不及,连退三步,抓住自己的斗笠才让它没有登时被吹落。
等到站定了,萧霁才发现,对他出手的,竟是一直在他身侧、和颜悦色的“君姑娘”!
周遭一阵惊呼,君姑娘声名太好,众人不疑有他,纷纷后退,为她留出了动手的空地。
她剑未出鞘,步步逼近,萧霁一身术法无法施展,只能避退。
他本以为对付这仙门的“后起之秀”并不费力,谁料几招下来,他却发现此人术法纯正、招式凌厉,且他能感受到,她对他下的是死手。
“芳心”未解,若专心与她一战,稍有不慎,便会经脉逆行,严重些真的会危及性命!
在他心烦意乱的这一瞬,君姑娘拔剑出鞘,只听铮然一声,她突破了萧霁杂乱的防备,一剑击碎了他的斗笠!
斗笠已除,白衣片片碎裂,萧霁下意识地以周遭灵力反击,额心有堕魔印记一闪而过。
小辈不识,阶上几位年长些的仙长已遽然变色,纷纷飞身下来,低喝道:“萧霁!你竟敢来!”
几人欲加入战局,谁料君姑娘握着剑回身一划,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浑圆结界。
结界似是她用全力所划,离得最近的仙长甚至被震退了一步。
他只以为是君姑娘欲独战萧霁以扬名立万,倒未动怒,只摇头叹了好几句:“后生狂妄,后生狂妄!”
既现真身,自然不必再隐瞒。
萧霁伸手触摸额心的魔印,抬眼看向对面的君姑娘:“好眼力,你是何时认出了我?”
君姑娘不答,只与他缠斗。
萧霁接了对方一个漂亮的剑招,轻蔑地笑了一声:“若是我未曾堕魔,恐不是你的对手,只可惜……”
“芳心”只会反噬,却不会限制他的内力,大不了两败俱伤,总好过败在这人手上。
两人各自操纵的灵力在结界内对冲,发出耀目光亮。萧霁闭着眼睛,凝神之后正欲出杀招,却听面前咫尺之处传来清脆似裂帛的声响。
——有人在他们面前以灵力凝出一个似镜屏障,两人各自的术法融入此镜,顷刻消弭。
镜面甚至反射出了另一股力量,将空中二人都震得跌落下来。
君姑娘画出的圆形结界,也随着落地而碎的镜面一并消失,化为空中四散迸溅的光点。
众人朝光点汇聚之处看去,出手之人一袭白衣傲立阶上,不是望山君又是谁。
不等旁人言语,望山君转头问身侧一身体虚弱、被两人搀扶的弟子:“是他吗?”
那身着映日宫校服的弟子面色苍白,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摇头道:“不……不是他。”
阶下一片哗然,有人不解道:“望山仙尊,这是何意?”
望山君顺着长阶走入人群中,他身后一女子素服跟随,正是换回女装的朝露。
朝露瞥了萧霁一眼,随即笑着跑到君姑娘面前,向她行了个礼:“多谢君姑娘。”
君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却并未对她原身为女子一事表示惊愕:“举手之劳而已。”
萧霁不解蹙眉,还没开口问,朝露便抢话道:“是我从正殿出来时,给君姑娘传了腹语,请她与你对战。”
她回头看了一眼望山君,随即朝向众人,脆生生地道:“众位仙友,映日宫尚有人在摄魂之术下幸存,望山仙尊以鹤鸣神器‘天问’施净化之术,终于让仙友恢复了神智。方才我托君姑娘试探萧霁,是为了让这位仙友看得清楚些。”
那名映日宫弟子虚弱地抱拳行礼,幸而他从前时常行走众门派之间,当即便被许多人认了出来。
另有人尚不确信:“仙友便如此确信?魔族术法相似,看不清也是有的。”
那弟子答:“是……只是当日,杀我同门的魔族人踏月而来,随身跟了六名侍从,施展摄魂之术,又在我面前……一手将正在抵挡的师尊穿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