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涉水而来(154)
后来才知,她喜欢的人分明是江扶楚,玫瑰酪却全叫与江扶楚隔壁的萧霁笑纳。
想到这里,洛清嘉不禁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又想起了一些更久远的往事。
“你来得好早。”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洛清嘉懒洋洋地转过身去,正见朝露从一条鲜花枯萎的小木船上跳下,朝她走来。
她来应战,面色严肃、手指紧攥,好似还有些紧张,却没有摆脱从前的小动作,走到阶前还不由自主地蹦了一步。
“坐,”洛清嘉伸手示意,像是很多年前关心她的姐姐一般笑道,“暗河水涨,上山之路想必很艰难罢。”
“尚好。”朝露扫了一眼棋盘,随手抓了手边的棋罐,“你方才出神,在想什么?”
洛清嘉便取了第一枚棋子,在棋盘上随意地搁了下来。
“在想一些过去的事,你想听吗?”
朝露跟着她落了一子:“洗耳恭听。”
“你应该也知道,在我与神女相遇之前,我没有肉身,是梵天神殿中一缕被禁锢的神魂。”
“好像是一根骨头。”
“是,我是一位神君的指骨,在被封入神殿墙壁的一刹那,我有了意识,化为了一个这位神君的代罪神器。”
初时,梵天是空空荡荡的。
她虽寂寞,但并无旁的感觉,只以为生而在此,世界也只有咫尺之大而已。
后来,神殿的墙壁越来越高,森然白骨累积于此,周遭神魂痛苦的嘶吼日日落入她的耳中。
梵天的神主并不避讳这些“神器”,在他们零散的言语和周遭之人的倾诉当中,她猜出了一切。
原来,他们生来便是为至高无上的神灵代罪的。
神灵舍弃自己的一根骨头,让它承受所有的痛楚,而她一直没有受苦,只是因为运气好,主人未曾遭受天罚罢了。
她还从梵天神祇的话中得知,神殿之外,仍有广阔的天地,有无边的神界,还有始神造就的人间,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要受苦忍痛的。
知晓不如不知,真相只为他们带来了痛苦和仇恨,汹涌的神力将这弱小的存在禁锢于神殿墙壁上,无力挣脱、无法解脱。
她甚至从未敢升起反抗的念头。
一千年、两千年……
神殿巍峨欲倾,几乎看不见天穹,而终于有一日,她听见了不同的声音。
“你们在杀人,你们背叛了始神!”
“把我的反骨还给我,我不愿升入梵天!”
不久之前,似乎还有一个少年说过同样的话,她亲眼看见诸神将他吊在神殿之上、百般折磨,最后将他弃入轮回。
这一位,大抵会有同样的下场罢。
她刚刚想到这里,便突兀感觉一阵剧痛!
——神明夺过了说话神女手中的反骨,将它钉入了神殿的墙壁。
就在她的身上!
一缕陌生的神魂冒出,因疼痛的禁锢惨叫出声,她尝试去拥抱那缕神魂,本想安抚一下她。
谁料在相触的一刹那,她便融入了她的体内。
陌生而磅礴的力量顷刻将她淹没。
众神忙于将神女逐出神殿,无人在意这小小的插曲。
那根骨头寄居在她身上,与她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在她们连缺损都长合的那一日,她挣脱了梵天的束缚。
她拼尽全力,朝着高高的神殿穹顶撞去。
不知那日的神女是何来头,竟有这样恐怖的力量。神殿在她的重击之下轰然破损,霎时便有千千万万的魂灵冲天而起,获得了解脱。
自由之后,他们不由自主地奔赴向自己原先的主人,占据了他们的身体。
她却没有寻到自己这块骨头的主人。
冥冥中的指引将她引往虚蓝神殿的天空,然而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她的主人似乎早已不在了,那位神女也不知所踪。
于是她披上了后殿中原本为神女即位准备的紫色衣袍。
紫衣便是她的身体。
她带着那些脱离梵天、反噬主人的“叛神”顺着建木潜逃下界,多年禁锢,他们身上的欲望和怨气染黑了建木周遭的天空。
神居于九十九重天上,而他们自天坠地,再不愿做神的附庸,还不如做大地之魂,与天相抗。
魔族便这样诞生了。
梵天震怒,不将他们斩尽杀绝誓不罢休,虽然占据身体一事带走了神界半数神祇,但梵天之力太过可怖,几乎山穷水尽时,她想起了那位神女。
寻找多时,紫衣终于在建木之下重新见到了她。
“那日我在神殿,听见了神女的祈愿。”
“请你……帮助我们。”
……
第一子,圣殿坍塌,末路相逢。
洛清嘉盯着空空荡荡的棋盘,似乎是有些不满,干脆将手边棋罐中的透明棋子倒了许多出来,再一一摆布。
朝露抱着棋罐,开口道:“你预备这琉璃棋子,不分彼此,如何能判断谁输谁赢?”
洛清嘉狡黠地笑道:“到时候便知道了。”
她的棋子占满了大半个棋盘,朝露耐心地看着她一枚一枚地摆好,不紧不慢地从罐中取了一颗。
棋子落于棋盘的一刹那,朝露闭上眼睛,果然看见了在识海中擦拭着手中长剑的洛清嘉。
她冲她莞尔一笑,举剑便攻了过来。
识海之中灵力混沌,她们几乎是纯粹以剑招在搏杀。朝露本不擅用剑,不知为何今日十分趁手,鹤鸣山中仙君和江扶楚所教授的剑招一一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