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涉水而来(76)
魔族术法?
朝露心中咯登一声。
正在此时,离此不远的望山君和明舒君齐齐赶到,见此场景,明舒君当机立断,凝聚灵力往天空中放了一个更加盛大灿烂的烟花——这是封山的信号。
望山君召唤医童之后,大步奔到冯誉面前:“子誉,你醒了?”
冯誉面色灰白,颤声唤道:“师尊……”
望山君施法之后,立即发现了同样的问题:“此伤穿心而过,伤得不久,照理说还有得救,但……是谁、是谁施了‘药石无医’?”
药石无医,顾名思义,是魔族禁术之一。
施术者在下手刹那耗尽大半灵力结成此咒,令对方伤口不凝、不得疗愈。
但施术后一段时间,施术者将会灵力全失、任人宰割,故而这禁术在魔族流传甚广,敢用的却不多。
毕竟灵力全失后若不能及时逃脱,便是同归于尽。
明舒君听了这话,为萧霁把脉的手忽然抖了一抖。
因为他发现,此刻萧霁体内正是空空荡荡,一丝灵力运转的痕迹都没有!
小辈们不知此术背后的弯弯绕,朝露不安地瞥着那边的冯誉,口中道:“萧师兄,你方才说你今夜独自在藏书楼,然后呢?”
萧霁倚在泉水冰凉的石壁上,松了抓着她裙摆的手:“一个、一个紫袍人忽而闯入,引我……一路来了清泉涧,我见他在身前不远处,出剑对敌,但不知为何刺中了、刺中了……”
他说到这里,剧烈地发起抖来:“我……我与他缠斗许久,终是不敌,受伤落水,也不知他去了、去了何处,请仙尊封锁周遭,必然能将他……抓到。”
紫袍人?是章明郡王遇见过的地魂怪吗?
朝露如今顾不得多想,赶紧施法为萧霁疗伤,但不知为何,她凝聚的灵力入他体内如同泥牛入海,顷刻便被吞噬了。
望山君似乎觉察到已无法挽救冯誉的性命,有些颓然地放下了手,他对面的江扶楚还不愿放弃,凝成兰花形状的疗愈术越积越多,漂浮在三人身侧。
在铺天盖地的灵力当中,冯誉吐了一大口血,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急急道:“师尊,那一夜……我为人所伤后,不知为何沉睡不醒,但你们所言,我都听得清楚。今夜……我在清泉涧上醒来,睁眼便见……”
他虚虚地抬起手来,指向另一侧的萧霁:“萧师弟持剑……”
萧霁惨白着脸,抖如筛糠:“不是我、我……”
冯誉垂下手来,他瞳孔都有些涣散了,却强撑着抓住了江扶楚的袖子:“罢了……幸好你在,我这些年一直、一直想对你说,除夕那夜……我想着你一人在桃源峰上,未免孤清,想送些点心去寻你,却连累你遭了众人怀疑……”
江扶楚手一抖,指尖最后剩余的灵力一闪,随即悄无声息地灭去了。
冯誉半阖着眼,自眼尾落下一滴泪来:“还有当年……西山上,是我贪生怕死,是我弃你而去!幸好你活了下来……我欠你一个道歉,却总是瞻前顾后,说不出口……阿怀……师兄、师兄对不住你。”
半晌,朝露听见望山君低低地道:“子誉,你去罢。”
他伸手阖上了怀中弟子的眼睛,许久没有动弹。
听闻鹤鸣山几位仙尊寿命不一,望山君已达半仙之境,在尘世的这些年不知看过多少生离死别。
可他面临这样年轻生命的逝去,竟还不能释怀。
江扶楚扶着冯誉的肩膀,将他轻轻地搁在了地面上。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循着鹤鸣山祭祀同门的旧例,将自己的剑横在了冯誉的尸身之前,沉声念道:“薤上露,何易晞,蒿里魄,无贤愚。鹤鸣处,君且行,魂去兮,化远星……”
他仰头看天,张了好几次嘴才继续念完:“死亦生,长安宁。”
望山君眼看着江扶楚照祭祀最亲密的同门师兄之仪,叩首三次,才转过身来,缓缓问:“子攸,此处……究竟发生了何事?”
语气不对,太沉重了些。
而向来偏爱萧霁的明舒君此时亦沉默不语,甚至引着朝露站到了萧霁的对面:“子攸,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你随我回慎心阁去罢。”
萧霁有些狼狈地跪在地面上,朝明舒君行了个礼,闻言便挣扎着道:“仙尊……我……不是……”
明舒君道:“我已闭锁山门,必能寻出你口中所说之人。”
朝露从未见过萧霁这副凄惨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句:“萧师兄口中的紫袍妖魔,岂非同郡王所言地魂怪相似?如此想来,应当不是……”
话音未落,望山君便叹了口气,沉沉看了她一眼。
明舒君含糊道:“你们一同得知地魂怪一事,口说无凭,如何脱罪?还是待我查过山中再行商议……子攸,你与妖魔缠斗,为何失了灵力?”
萧霁答道:“他、他封了……”
只说了这三个字,萧霁便突兀噤声,再说不下去了。
他这副反常模样看起来更加可疑,朝露摇了摇他的胳膊,急道:“萧师兄,你倒是继续说啊。”
萧霁抬头瞥了她一眼。
这个眼神惊惧、惶恐,甚至带了些绝望之色。
下一刻,他忽然痛苦地低吼了一声,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一股裹挟着黑气的诡异红光从冯誉尸身上的“匿迹”中袭来,将萧霁包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