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涉水而来(82)
劝他不要想着死好像没用,如今她说一句,对方跟着怼一句,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朝露忽然觉得一阵烦躁。
干脆放肆些罢?
反正都走到这份上了,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转了转心思,立刻决定实践。
“我为何担忧你?”
于是她重复了一遍,心一横,直接道:“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萧霁被自己的血呛了一口。
话都说到这里了,朝露心虚地避开了他见鬼一般的目光,搜肠刮肚地为这句表白增添可信度:“当初,我不断找理由去桃源峰,不就是想多看你几眼?谁知道你脾气这么差,把我关到桃源阵中……你来道歉,我立刻就原谅了你,那之后,我屡屡跟着师兄,不仅是为了寻觅当年的真相,更是为了……你呀。”
“话本子上说,和别人亲密些,才能刺激到你——可你无动于衷,你给我带的礼物,我哪一次不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你这么多年……从来、从来没有主动往前走一步,哪怕是说一句话!倘若没有这件事,或许我们真的就要渐行渐远、再无交集了。”
朝露编到这里,心虚得悲从中来,她忍不住抹了抹眼睛,发觉自己还真流了几滴眼泪。
趁着萧霁被砸得昏头转向没反应过来,她继续控诉,致力于把错误堆到对方身上:“你如今问我为什么担忧你?若你对我无意,你这些年何必时不时送那些小玩意儿撩拨我;若有意,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开口?”
她说到最后一句,泪流满面。
萧霁死死地盯着她,方才的冷漠荡然无存。
一时之间,他像是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饼砸中了一般,甚至有点无措。
“你不要说方才那样的话了……不要死。”朝露哭到这时候终于真情实感了些,毕竟这句才是真心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好好活着,一切都会、都会好的。”
沉默。
令人尴尬的沉默。
沉默了许久许久后,朝露才听见萧霁轻笑了一声。
“哈哈……”他越笑越大声,眼中泛出朦胧的泪光来,“朝露啊,你真是……”
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高兴还是嘲讽?
朝露抬手擦了擦眼泪,心中念了无数句慈悲。
说这堆话真是夭寿了。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不知道萧霁会不会信?
笑声戛然而止。
朝露眼泪还没擦完,有些迷茫地顺着萧霁忽然锐利的目光回过了身。
江扶楚正站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他怎么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何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方才那一堆谎话连篇的“剖白”,他听见了多少?
朝露吓了一跳,勉力按捺才没有像兔子一般直接蹿起来。
“师、师兄。”
江扶楚面色平静地走上前来,从袖中掏了帕子递过来:“怎么哭了?”
他瞥了萧霁一眼,语气无奈:“就算是担忧你同门师兄,也不必哭成这样,仙尊们心软,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这个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不知为何,朝露总觉得毛毛的,但此情此景下,她也只好装傻,顺着江扶楚的言语道:“师兄说的是。”
“走罢,明舒仙尊叫我带你回去,”他弯下腰来,抓住她的手,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与她十指相扣,转身前还不忘了说一句,“萧师弟,你保重。”
朝露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由于紧张,她甚至没察觉到江扶楚什么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萧霁瘫坐在天柱之下,被血染红的石刻烛龙盘在他的头顶,将他面容的一半罩在黑暗中。
他与江扶楚一眼对上,唇角上扬了几分。
一个幼稚的挑衅。
江扶楚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朝露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凉冰凉,在手背上摩挲的指尖像是毒蛇的引信。
江扶楚牵着她,走得很快,经过明舒君时也只是简单行了个礼。
一口气走到璧山山脚,朝露才忽然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要感到心虚?
虽说之前她一直在努力攻略江扶楚,可她从未开口说过“喜欢”他啊。
朝露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确信江扶楚也没说过。
既然如此,他们的关系不就是比寻常亲密些的师兄妹?若是江扶楚质问她方才言语,便可以之搪塞——她大可理直气壮地说从未往别的事情上想过,他必定寻不出什么证据证明她说的是假话。
不对啊,她想这么多解释干什么?
有什么必要给这姓名都没有的配角解释?就连她自己大概都快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下一次回来,她一定不会在西山认错人了。
话虽如此,想到这里,她还是觉得有点愧疚,偷偷歪头去瞄江扶楚的反应。
不过他好像真的完全没有听见她方才那一通鬼扯,只是如同往常一般笑问道:“今日想吃什么?”
朝露立刻回答:“桂花糕。”
说完了便后悔,应该从现在开始离他远些的:“不过太麻烦了,我去膳房……”
江扶楚如同听不见她的话一般,自顾道:“哦,桂花糕,你先回去,等我一会儿。”
他松了手,如同梦游一般自言自语地离去了。
朝露唤了他好几声都不见反应,觉得自己头疼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