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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对头穿成我的猫(42)+番外

作者: 草履 阅读记录

“家里给你的钱不够你吃三顿的?”

“嗯。倒是饿不死我,只会让我很难受,但如果我回家……就会稍微富裕一点,因为周六回家,周日回来,不用花饭钱,只用花坐公交车的钱,一来一回,两块,剩的就可以攒着,但在学校吃饭要二十二块。”

“二十二块是怎么来的?一天十一块?”

“早上三块,两个鸡蛋,两张学校食堂的饼,中午五块,学校一荤两素的盒饭,晚上三块,买个红薯,红薯按斤称着卖,一两块左右浮动,再买个鸡蛋,要是红薯不贵就再买碗粥。那时候六中食堂还算便宜。

“不过排队很麻烦,学生太多了,每次去排都是长队,除非下课跑得特别快。买饭排队还有人把单词本拿在手里背,排着排着队,食堂变成教室了,全在背单词。”

“你不喜欢。”

“嗯,现在我只要看到大长队就会远离,看多了就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背单词一样。像在念咒。

“而且那时候一周只能前五天这么吃,因为我妈两周给我一百三,一周六十五。一天这么吃是十一块,五天五十五。吃不够会很饿,饿得学不进去。然后剩下十块过两天,随便吃点,饿了啃点馒头。

“这两天反正是周末,饿一下没什么,我可以缩在宿舍一天都不动,写累了就睡,饿了也睡,睡醒了接着写。

“现在让我回忆高中,除了席必思和他给我的东西,关于我自己的……我就只记得,很饿,很困。”

他太困了,有时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都会睡着。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他家在终点站。

秋冬季节尤其萧索,三十三站的路程,每一站司机都会兢兢业业地停车,车厢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暖气在开关门等乘客的几十秒里散了个一干二净,频繁把后座困倦的谢松亭冻醒。

车开起来的时候,车窗震动地尤其厉害,平常人靠在上面只会觉得震得嗡嗡作响,谢松亭却能睡着。

有时他睡醒了,睁眼一看,还在半路,茫然地抱着沉重的书包四处观望。

干黄的木叶在空中翻卷着飘落,被公交车重重碾过。

谢松亭看着看着,从下午看到天黑。

他兜里只有两个硬币,一张蓝黑色的十块,觉得自己就像被切断养分的那片树叶,被公交车重重地碾碎所有的梦和幻想,碾碎天真,也碾碎希望。他生活里没有任何的多余可以让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快乐一些,只会拮据得让他沉睡。

接近七点时,天完全黑了,运行了一天的公交车安静而疲惫,带着难闻的人类气息。

公交车轮压过井盖,咕隆,咕隆。

他和沉默的司机一起路过工业园区外围,看到一个举着割草机,嗡鸣着剪草的工人。

草叶流出木的香气。草像很痛苦地死了。

可谢松亭还活着。

活在这喧乱、薄纸般的人世间。

“席必思没帮你?我以为他会给你钱。”

“他想帮,我没让。”

“为什么?”

谢松亭整理一下语言,和她说了。

毕京歌这才知道,其实谢松亭把那段记忆美化得简直面目全非。

因为他几乎每次回家,都是为了被打。

为了、被打。

他试过不回去,结果那次他爸拿着藤条,在六中校园里找到缩在角落正在吃饭的他,把他抽了个鲜血淋漓。

谢松亭很能忍痛。

打到最后,他一语不发地躺在地上,凌乱的短发遮住眼,也遮住他的眼泪,只记得自己最后求饶说。

“我回家……我回家……”

有几个路过的学生看到,叫来学校保卫科的人把他爸架了出去,在那之后,每个进门的老师学生都要查工作证和走读证。

席必思听说了。

问他,他没承认。

那时他和林晓的事都过去了很久,接近一月,天寒地冻。

周考果不其然又没考过席必思,他回家挨了顿打,吃了几顿饭回学校,背上疼得要命。走进宿舍太累了,席必思不在,谢松亭不会主动开暖风,就那么爬床上睡了。

他睡相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背上的伤口。

谢松亭醒来时,周围暖气氤氲,床边多了个人。

那人的校服上一股柠檬洗剂清香的味道,就站在他上床下桌的步梯上,捏着他一点衣角,不碰他,也不做别的,只看着刚睡醒的谢松亭的背,叫他的大名。

“谢松亭,你骗我。”

他下一句应该是你明明说你爸不打你。谢松亭后来猜的。

他也是有自尊的,虽然不多,就贫瘠的一点,但也有。

因此他立刻从睡梦中清醒,揪回衣角盖住青紫充血的背,两秒内就进入了应激模式。

“别碰我!”

席必思放开手,站在步梯上,眼神像水,几乎把他包裹了,声音很轻地问他。

“……疼不疼?”

谢松亭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他痛恨他怜悯的眼神,但他那时第一次被人那么关心,感性竟然把应激系统压制了,于是只能僵在床上压着衣服,眼神无措,背后火辣辣地疼。

席必思问他为什么被打。

他竟然也回答了。

没考第一就会被打。

席必思没问为什么不考第一就被打,只是说……

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钱我借你,考试名次我也可以让你,都是可以解决的。

谢松亭从床上坐起来,说。这么点钱够花了。你说名次是非要来气我吗?我只有成绩,只会学习,我不像你什么都会,成绩好运动好还有别的爱好。你在成绩里掺假和侮辱我有什么区别?考不过你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了。至于我爸打我,那是他的问题。你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