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46)
天色低沉,沈知竹的背影渐行渐远。
赵佳丽搭在阮笙肩上的双手,重若千钧。
阮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挣脱了她桎梏在肩上的手,朝着那道背影追过去:“沈知竹……”
伴随着这个名字喊出口的刹那,阮笙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只看到透过窗帘缝照入的一点幽暗天光。
下意识以为是天亮了,几秒钟过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天快要黑了。
午觉睡得太沉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一觉睡醒,分不清是早上或傍晚。
手机铃依旧在喋喋不休地响着,阮笙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是姚明珠。
接通电话:“喂”
“莫西莫西——”
刚从拘留所出来,姚明珠听上去心情竟好像还不错,“阮笙,你肯定猜不到现在我在什么地方。”
阮笙:“你出国玩了”
“恭喜你,答错了。”姚明珠道,“我已经回梅市,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我将地址发给你,来找我吧。”
结束通话后,姚明珠发了一个地址过来。
她没有问阮笙是否有时间,似是笃定只要自己开口,她就一定会来。
如她所料,放下手机后,阮笙便走进浴室,准备打扮出门。
洗脸的时候,目光不经意落到镜中——
离沈知竹到阮家做客已经过去了三五日,锁骨处被她留下的咬痕也逐渐淡化。
淡粉色的齿痕,若非知晓后仔细看,是瞧不出来的。
阮笙冷不丁又想起方才的梦境——
事实上,在真实存在过的回忆当中,她并没有勇气挣脱赵佳丽的手,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沈知竹走远。
等司机按照姚明珠发来的门牌号将阮笙送到后,她才发现,目的地居然是一座教堂。
阮笙在梅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这里有一座教堂。
不似她在欧洲见过的教堂那般富丽堂皇,这座教堂藏在老城种满梧桐的街道里。
入口是一道很窄的铁闸门,进出的是零星几名上了年纪的中老年。
不知情的人多半会以为里面是什么老年大学。
姚明珠在教堂的礼堂里等着阮笙。
除了她之外,礼堂里还有另一位阮笙熟悉的人。
一瞧见阮笙,葛维夏那双浅棕色的眼瞳流淌出笑意:“阮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之前和葛维夏见过两面,一次是在澳门珠光宝气的赌场,另一次是在游戏赛事结束后的酒宴上。
每一次都是奢华的场合。
所以她留给阮笙的印象,难免像是名贵的珠宝,总是曜目华丽的。
可此时的葛维夏没有化妆,也没有穿礼裙,她穿着白色素衫,中式的盘扣很板正地系到最上面那一颗扣子。
搭配她作为混血儿的轮廓和五官,极为强烈的冲突感,却又并不矛盾。
叫人无端想起黑白相交的太极图,在东方出生的欧洲血统,极为自然地融入这片土地。
阮笙对她客气道:“葛小姐是和明珠一起从澳门飞过来的”
葛维夏:“没错,我和明珠是朋友,便送她一程,顺便拜访在这座教堂做义工的好友marry。”
阮笙突然想到,上一次酒会,葛维夏好像也是陪朋友去的。
她由衷道:“葛小姐的朋友可真多。”
“只要用真心交换,朋友当然会越来越多的。”对方道,“阮小姐唤我的名字就好,不用称呼得这样客气。”
阮笙其实也觉得这样称呼很拗口。
她从善如流地点头:“好,那你叫我阮笙就行。”
这时,正在一言不发抽烟的姚明珠深深吸了口气:“你先出去,我和她有话要聊。”
这句话显然是对葛维夏说的。
葛维夏笑了下:“没问题,你们慢聊。”
临走前又看向阮笙:“一会儿再见,阮笙。”
“阮笙”两个字她念得极缓,像是刚学会这陌生的读音。
坐在礼堂第一排的姚明珠蓦然发出一声冷笑,似是在嘲讽什么。
“你还好吧”阮笙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怎么突然想到来这种地方”
“我好得很。”姚明珠掐灭了烟,将烟蒂扔在地板上,脚尖将那抹微暗的烟火碾熄,“阮笙,你还记得当时一起欺负沈知竹的,都是哪些人吗”
没想到一见面,她问的竟会是这个问题。
“欺负得最狠的那位大姐头,叫钱飞燕,比我们高一个年级。剩下的两个,是同班的冉芸芸和张雯。”
阮笙一一道出她们的名字,“你问这个做什么”
姚明珠:“我从局子里出来后,打听了一下她们的动向,你猜这些人现在都过得怎么样”
阮笙心头一颤,摇了摇头:“我出国留学后,就没有过她们的消息。”
“先说钱飞燕吧,高中毕业后,她去美国留学了,两年前回国后迷上了开机车,结果在隧道里发生事故,直接当场丧命,她的父母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冉芸芸……去年做整容手术的时候,被整容医生坑了,整张脸肿得没法见人,患上了严重的抑郁和焦虑症,直接住进精神病院。”
“张雯嫁了个做生意的小老板,差不多是半年前,家中生意一落千丈,她老公跑国外去了,留下她背负上千万的债款,每天被各路人追着讨债……”
说到最后,姚明珠发出一道呵声——
“阮笙,你说怎么能这样巧,所有得罪过沈知竹的人,下场似乎都好不到哪儿去。”
阮笙握着包柄的双手逐渐收紧:“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沈知竹就算再记恨她们,也不可能做出这样害人性命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