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南墙(128)+番外

“是来错科室了。”梁至新似乎看穿了她， “你还是应该去看看精神科。”

如果换了别人，兴许会觉得对方是在暗戳戳骂人，可梁至新一本正经， 一副不可亵玩的样子。

“我发现你挺适合讲冷笑话的。”

“我不是在开玩笑。”

“难道去看精神科就能治好吗？”林缦幽幽地说道， 自问自答道， “病根还在， 治不好了。”

“为什么不直接离婚？”

“我婆婆搬出股权、搬出我死去的公公、还搬出我爸妈， 你觉得我能轻轻松松离婚吗？”

“爱你的人不会为难你。”

“他们和你不是一种人。”林缦苦涩地笑了笑， “他们可以爱也可以一边伤害。”

梁至新不懂， 没再接话。

林缦倒是开起他的玩笑：“你年纪这么大，真该好好学学人情世故，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当个普通医师吗？”

“学不会。”梁至新十分坦白。

“那我们还真是各有各的烦恼。”

其实学不会人情世故也不算烦恼，只是科室的门开了，梁至新没机会说出口。

医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只为她配了个二十四小时的随身监测仪。

机器藏在衣服里面，看起来不算奇异。

临别时，林缦想起方纯诬陷梁至新的话，颇为抱歉：“没想到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我却把你害得都接到投诉了。”

“她胡搅蛮缠，和你没关系。”梁至新看得很开，他甚至说：“这时候想想，没职称也有好处，再贬也没地方贬了。”

“你是阿Q再世吧！”林缦好笑地摇摇头，“信不信把你贬去社区医院。”

“瑞华缺人手。”

噢，他原来也是知道个人价值的。

林缦到家的时候，欢迎周贺南小儿子回家的仪式已经结束，阿姨正忙着收拾祭祀用过的水果和糕点。

她看见林缦回来，表情收放得很不自如，好像在说“你真可怜，还不如我一个打扫的阿姨来得快乐自在”。

“他们去哪里了？”

“哦，你婆婆带孩子和月嫂去楼上了。”

林缦点点头，没有上楼，反而在餐厅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邮件处理到第五封的时候，周贺南下楼了，林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去就当是打招呼。

你跟梁至新去了哪里？

为什么要这么久？

你们是什么关系？

周贺南的胸口涌动着无数疑问，它们砰砰跳动，好像随时都要跳出嘴巴。

可真正开口时，只能克制地说一句：“你回来了啊。”

林缦点点头，并没有开口。

周贺南又去给她倒了杯水：“外面很热吧，喝点水。”

“不用，梁医生给了我一瓶。”

他憋着不去问，她倒光明正大地搁台面上讲，不仅如此，林缦合上笔记本，还说道：“你能不能请方纯不要投诉梁医生？我没有求梁医生做任何违反职业道德的事情，就算我求了，他也不可能答应。我不希望梁医生莫名其妙被迁怒。”

“梁医生梁医生梁医生！”玻璃杯被撞在桌面上，划出撕拉一道声音。周贺南拉开椅子，坐在林缦对面，控诉道：“你一回家说的全是另一个男人的事情！你想过我吗？你知道刚才的仪式顺利吗？难道你和我之间就没有话要说吗？”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了，只是因为孩子，林缦就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女人。周贺南想不通，怎么抓自己的头发都想不通。

“我想说的都说过了。至于你说的，我不想知道。”林缦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将溅出的水渍一一擦干。

“林缦！”

“轻点。”林缦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吵到你妈和你儿子就不好了。”

“他现在也是你的儿子！”

周贺南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周家的所有人都把照顾这个孩子的责任放到了她的身上。尤其是徐婉仪，她捏住了人性光明的那一面，居然让孩子晚上跟林缦睡，而非月嫂。

周贺南本来也是要进房间的，但被林缦赶了出去，她说：“别把我逼死。”

初生的孩子很吵，饿了要哭，尿了要哭，精力太旺盛还是要哭。林缦起先准备不管不顾狠心一晚，可它哭得过于凄惨，林缦都忘了自己应该比这个孩子更委屈。

她摸了摸它的小手，仅仅只占她手掌的四分之一，小得可怕。

它的手那么小，胃一定也很小，一晚上不喝奶会不会真的饿死？

林缦挠着掌心，不知所措地看着它。为什么偏偏是周贺南和别的女人生的小孩，为什么不善良的关系却能结出这样可爱的果子，为什么徐婉仪总能点在她的死穴上？

她想了很多，包括她和周贺南未能出世的孩子。

可一切怨怼都敌不过眼前无辜的孩子。

林缦过不了自己内心这一关，最终还是认命，抱着孩子给它喂了奶。冲奶粉的时候，林缦手忙脚乱，还把心脏监测的机器掉在了地上，想必明天的心电图一定会不太正常。

小孩虽然认生，但饿得厉害，抱着奶瓶就忘了眼前是自己的亲妈还是后妈。喝了几口后，小孩便拿着奶瓶吐起泡泡，林缦连忙抢走，小孩立马作势要哭，但还是没哭出来，因为林缦将它温柔地抱了起来。

不知道几年后它还会不会记得有过这样一个后妈，在某个夜晚战战兢兢地照顾着它，既讨厌它的存在，又细心地给它喂奶、换尿布。

矛盾、复杂、技术生疏，但是格外善良。

孩子被照料得很好，第二天周贺南进房间的时候，它正拿着玩偶熊盖在林缦的脸上。而林缦是真的累了，连玩偶熊的存在都可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