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月临春阙(106)+番外
“别这么说自己,你可不差。”谢探微皱眉一笑,想起幼时在甘州军营,两人但凡犯错受罚,回头都是这样彼此关切,甚至是乱担心,“太傅是何人,岂能动手呢?”
说着,思绪还是落在露微身上,“我得想办法去看她。”
然而,话音未落,却被另外的声音接上了——
“不用想了。”
谢探微惊觉转身,大喜过望,“微微!你怎么来了?手还疼吗?怎么不在家里歇着?”
露微自然不是白来的,可这话却怪,一笑:“你是要见我,还是不想见我?”目光又扫到后头的陆冬至,“冬至,你可回来了,贤儿问了我几次呢。”
陆冬至原不想打扰他们,却一听贤儿的名字,神色一愣,上前两步:“她,她问我?问我……什么啊?”
露微原也不知陆冬至出远门了,但最初知道并不是那日晏令白提起,都是杨淑贤来家里看她,还说了城门偶遇的事。
“就问你做什么去了,我也不知,又说,那日她长兄也在,说你行礼时右手搭在了左手上,这也能错?”
陆冬至自也没发现自己搭错了手,脸瞬间涨红,解释不来,脚步开拔,一眨眼就溜走了。
露微大为奇怪,看着背影又唤了两声,却不见谢探微已被冷落多时,一下被拽了回来:
“他连日赶路才回,你让他歇歇吧。快和我说说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太傅知道吗?伤怎么样了?”
目下早已不同,露微也非专程为谢探微来的,只一笑,抬起左臂任谢探微看,道:
“别担心,我是换了药才来的,不疼了。阿耶回去又和我说了些要事,我想我可能找到了一些办法,所以来和将军商议。”
谢探微正放下露微的衣袖,一听目露忧色:“微微,你既已悉知大事,便要让我更加安心才是,我不想让你涉险,若有需要出谋划策的,我就向你请教,可好?”
“傻!”露微又抬起左手在这人脑门上弹了一下,“我可不就是来商议谋划的?未必,我还有带兵护驾的本事?或是能舞刀弄剑?这个我自不同你抢。”
谢探微虽吃痛,摸着额头,只是傻笑,“那,下官请教赵学士,是何谋划?”
露微敛去笑容,正色道:“釜底抽薪。”
……
苍梧山形的假山庭院,时将春暮,落红飘零。
“杜石羽,是你动的手,还是谢探微?”
李元珍的话同一片桃花同时落在姚宜苏的耳畔,然而话音却不如落花一般淡然。
“杜石羽不过就是仗着早年跟随大王,又熟知赵家内情,这些,姚某亦能为大王谋,况且,大王更知,出了此事他必得偿命。大王如今该想想,保宁坊的那些尸首,会给大王带来什么。”
李元珍脸颊微动,目光拂来阴寒,“那二人是如何得知保宁坊的?你又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姚宜苏一笑,“我并不知他们如何找到,放人,是因为,纵然他们死了,我得不到赵露微,大王亦不能成事。此事的根源,在于杜石羽狂妄,而大王失察!”
“你放肆!”李元珍猛一拍案,身躯随之半起,却终又坐了下去,“姚宜苏,你只是一个医官,记好自己的身份!”
姚宜苏一直端坐,至此也只是深吸了口气:“其实大王不必与我剑拔弩张,实该庆幸,大事不必等太久了。大王在暗中看着他们,他们也在看着大王,明明暗暗,其实都是明着,何不借此事,彻底挑明也罢。”
这话倒让李元珍泛起笑意,“你竟在催我?想让我情急之下,为你所迫,或是,你其实早已反戈,是在和我演戏?”
“太常少卿孙严,亦是大王的人吧?”姚宜苏舒了舒衣袖,边掸去肩上的落瓣,说得随意。
李元珍目光略一停顿,“怎么?不喜欢我的这个顺水人情?”
“我不想和大王打哑谜,不管是顺水人情,还是顺水推舟,我已绑在大王这条舟上,我之进退,便是大王之胜负!”
“你——”李元珍觑眼细细端详起来,最终却没再说下去,一招手,叫来了平素贴身跟随的一个侍从,一番耳语。
姚宜苏每来都看这人站在一侧,李元珍所有的谈话他都能听见,“大王既对心腹之人有所吩咐,那必是要做心腹之事了吧?”
“我只是让他去把保宁坊处理干净,该怎样就怎样。”李元珍好似诚恳,可又颇是玩味,便似也不想掩饰。
“二十年弯弓,当不止一箭,太平地藏甲,岂堪堪十人。”姚宜苏笑道,语气如同吟咏了几句赞扬春天的诗。
……
谢探微没听到陆冬至的事,但再随露微去见晏令白,倒是没被赶出去。只是却听得他心惊胆战,更不可思议。
“太傅因为姚家旧故便为你定下亲事,为什么一定是姚宜苏?你与他家二郎的年纪不是更相仿吗?”
露微只看谢探微刚在议事时就阴沉着脸,还以为他憋着个大主意,却不料开口第一句竟是如此怪异,细品了品,明白了,一笑:
“兄弟有序,你没成婚,你弟弟不也没着落么?若按年纪,姚宜苏是君元十年二月十六生人,你是十一年五月十五,差不了多少,如此,你我也不相仿啊!”
“记……记得这么清楚啊。”谢探微一时尴尬,不知小心思已被看穿,撇了撇嘴,不敢直视,低声又道:“我只是觉得,如果当初定的是姚宜若,你一定不会吃这么多苦。”
“可若是他,我怎么能认识你?”露微舍不得逗他了,将本就相携的手更握紧了些,“别孩子气了,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