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月临春阙(110)+番外
丁仁成唇角微微抿动,略往一侧的围屏挪了半步,道:“回陛下,太子殿下无恙,是赵学士偶感风寒。近来因陛下养病,怕殿下染了病气,便免了殿下的请安,可殿下孝心牵挂,常觉不安,赵学士便留在东宫照料安抚。陛下也知,殿下自来是很喜欢赵学士的,赵学士说的话恐怕比太傅还要管用呢!”
“这……”李煦叹了声,“这赵露微不是才刚病愈么?如此身体,倒是辛苦她了。太医如何说?不严重吧?”
“尚好,陛下放心,太子殿下也定会命人好好照料赵学士的,究竟还是陛下自己要善加保养,陛下这病就是由劳心上起的,切不可再病中多思了。”
丁仁成说着,又将刚刚放在案上的药碗端了起来,稠黑的汤药反着榻旁明晃的烛火,都清晰地映在了李煦的眸子里。
“今夜殿外备职的医官是姚宜苏,此药是他亲手熬制的。方才老奴进来,他还嘱咐说,此药不可凉而再温,只能趁热饮下。”
李煦略一抬眉,抵着凭几正了正身子,似有所思,片刻后才终于接下:
“让姚宜苏回去休息吧,明晚再来值夜。”
……
露微假称不适,果然引得小李衡关怀备至,不但不再嚷着要去看父皇,还一直陪在露微身旁。
然则,不到一日,那尚食局的内官又来了。露微既有戒心,便跟随李衡一道去见,只听还是皇帝赐食,所赐也依旧是甜酪浆,倒也不显得什么异常。
可事情却在这内官告退之际起了一丝微妙。
李衡因陪伴露微,便就在崇文殿偏殿接见了这个内官,故而身侧也没再叫乳母钱氏等宫人侍奉。而露微既未在辅教,又是病中,便也未着官服,只穿了平常衣裙。
便是这般,这常在内宫尚食局当差的小小内官,竟在露微起身相送之时,清清楚楚地说道:
“请赵学士留步,小奴不敢劳烦赵学士相送。”
露微在东宫侍奉数月,东宫的宫人熟识她是平常。*可她除了正月宫宴,便再未踏入内宫一步,就更没有见过尚食局的内官了,那此人是如何准确地认出她的呢?
只能是有备而来。
“阿姊,你怎么了?”
见露微停在廊下,小李衡也顾不得先吃,只来拉住她。露微却不能显露,把人劝回殿内,又传了钱氏来看护,这才交代了钱氏一句:
“陛下连日赐食,当也是挂心殿下,我刚刚忘记替殿下谢恩了,恐怕不妥。请钱娘务必看住殿下,我去说两句话就回来!”
钱氏知道李衡看重露微,便也是言从计从,“老奴知道,赵学士放心就是。”
露微笃定地点了下头,不再拖延,快步而去。那内官的脚步倒快,露微一直追出了东宫宫门,才在夹道上将人叫住。
“不知赵学士还有何吩咐?”这人却很从容,只先恭敬施礼。
露微暗自打量,越发肯定了心中疑虑,一边示意同行,一边说道:“吩咐不敢,只是有事向内官请教,不知内官如何称呼?”
“不敢,小奴贱名何季。”
露微一笑,道:“何内官,其实我是替太子殿下来问,殿下昨日听内官说了陛下的情形,刚刚倒忘了再问,不知陛下今日如何了?”
何同却有一丝凝顿,“小奴只是尚食局打杂的下等人,昨日不过是听旁人议论了几句,见太子提问,也不好不应。”
既是下等内侍,却能接触御赐饮食,送至东宫,而听议论便敢诉诸太子,又足是颇有漏洞。
“原来这样。”露微仍作一笑,深信的样子,“对了,我还听殿下同我说,何内官昨天也提到了家父,说家父连日未来东宫授课,是在政事堂主持朝政,不知今日他还在吗?”
何同停了步子,“这……政事堂的事,小奴就更不知详细了。”
露微只见何同不敢抬眼,便更知他心里有鬼,“所以,昨日也只是听说?”
“……是的。”
“哦!”露微抬高了声调,抹去了脸上笑意,“那好吧,还是多谢何内官了,我这就去给殿下回话。”
露微说完便向何季致了一礼,心里成算已备,等见何季去远了些,便转身而去。
然而——“赵学士!”
才是片刻,不料何季反追了上来,“赵学士不是要回东宫么?这条路不通呢。”
露微是不曾原路返回,而是侧转进了一条廊道,可何同这么快追来,想是刚刚也在留意她。
廊道空旷幽静,不似宽阔的夹道上有禁军守备。
“何内官不用回去复命吗?”
“小奴觉得,还是先给赵学士指条明路,更为重要。”
……
“阿兄瞧是怎么了?还不到申时金吾就开始清街了!”
杨君游下职到家,还不及下马就见小妹从门里迎出来,小妹所问,他亦早有所觉。
“金吾本职如此,偶有变动不足为奇。”杨君游神色略沉,牵住小妹,又向街上观望,“父亲可回来了吗?”
杨淑贤摇头:“还不曾回来,我就是一个人呆得不踏实才出来看看。阿兄不知,早上我去赵家便感觉街上不同,到了赵家也不见微微阿姊,婢女说她留在东宫多日了,阿兄可在皇城见着她了?”
杨君游就是上次在吏部见了露微一回,也去不了东宫,哪有随意能碰见的事,想了想道:
“贤儿不怕,你先回房,我叫景舟替你守在院外,我先往国子监迎迎父亲,回来再陪你。”
景舟是杨君游的仆从,正给他牵着马,但淑贤也知,景舟自来不离长兄,长兄也就这一个随从,哪有替自己守着的理,正要再问,一抬眼,父亲的车驾已至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