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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月临春阙(116)+番外

作者: 长安小郎君 阅读记录

“冬至,你今年多大了?”过了半晌,杨淑贤忽问。

陆冬至还未回过味来,干眨了两下眼,放在膝上的双手将袍边抓出了两个鼓包,“二十二。”

“哦。”淑贤意味悠长地点了下头,“我阿兄问的。”

……

未及三日,李元珍案便有了发落。

李元珍罪犯大逆,难逃一死,再则位尊,也难抵悖逆之举绵延两朝,一无可悯,即判弃市。至于党羽信从,皆为绞刑,妻妾亲族,亦随坐从诛。

露微也曾读过一些国朝律法的书,可当听见舒青要也在“从诛”之列,却还是泪下潸然。而她那夜相劝舒父自首之举,于此大恶,也毫无杯水之力。

露微只见过舒青要两面,一次是宫宴上光华耀眼的楚王妃,一次是王府里紫衣单薄的深闺妇。只这两面,露微便已不记得自己曾经有没有恨过她了。

那三年,终不是她的错。

这些充满肃杀的字眼再是不忍深闻,也早已化为邸报传送天下百州。它带走了开和十九年暮春的最后一丝阳和之气。

而不遗余力蹈足而至的,除了孟夏的一夜熏风,还有天子班功行赏制书诏命。

晏令白无疑是讨逆的功臣之首,天子要加授他一品骠骑大将军,封他魏国公。他固辞不受,终究只领了骠骑大将军的散官。

谢道元授中书令同平章事,仍兼原本的天官一职,天子还有意将谢家原本的伯爵抬升一级,也被辞让。

而赵维贞,天子在诏命中将他列在首位,加任他礼部尚书,亦是要封国公,却都被推辞,哪怕是天子亲自下场劝了三回。最后无法,唯有金银财帛的赏赐。

柱国重臣各有封赏,自是名副其实,但要论风光,还要算谢探微和陆冬至二人,功虽非首,却都是翩翩年少,令人称羡。

谢探微的作为是天子亲见,加授了昭武校尉,升为司阶,从此备职宫廷;而陆冬至那夜领军戍卫,鸡犬不惊,亦是表现出众,授了致果校尉,升为中候。

其余军中诸将各有升赏,都是顺理成章,不在话下。

……

“如今这样大的喜事,娘子怎么瞧着不高兴的样子?”

一日醒来无事,露微只披衣坐在卧榻边,样子懒懒的,忽被丹渥轻扶肩膀,才觉自己神思飘远了,不禁一笑,眼神划过镜台前摆的几支钗环,倒定住了:

“对了,前时叫你去赎回那步摇给……”

话到一半,只见丹渥将她的手握住,神色惊奇:“娘子怎么还问?这事前日就办了,只怕如今那杜家侍女早已离开咸京了吧!”

露微猛一恍惚,缓缓才从脑中拾起记忆。

这事原不大,善终而已。

一年多前,她因到杜石羽府前做戏,捡到了王氏的步摇,又为当时生计典卖了。如今尘埃落定,她便叫赎回了步摇送还王氏的小婢,又因这小婢再无依靠,便另赠了银钱,助其返乡。

“我竟忘干净了!”露微闭目一叹,额上竟挂下汗来。

丹渥虽也松了口气,却不免忧虑起露微的身子,“娘子精神不佳,不若再睡睡吧?”

露微倒再无睡意,此刻心境也渐渐明朗起来,正欲端茶来吃,不防户外廊庑见响起一阵急促脚步,眨眼间进来的雪信,口呼之事,竟叫她百骸一震:

“娘子,谢……新安郡主来看你了!”

尚在惊愕之巅,更谈不上敛容更衣,已见话中人站在了眼前,“郡……”勉力吐出一字,就,没了。

然而,李敬颜并不觉得她是紧张惊吓,忙是双手来扶,目光细细端详,“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露微可说不出口是吓的,即使她也知李氏是个宽和的人,却每每都是忐忑,何况此地此景,单独相对。

“郡主何以屈尊至此?”几个字简直刮喉咙,可刺热之感却是在两颊耳后,密密麻麻布满。

李敬颜仍不放心地瞧着露微,扶她坐了下来,“你定是那夜吓着了吧?莫要逞强,今后,我……”说着,忽一顿,又将露微的双手捂进了掌心:

“我早有些话想告诉你。”

露微初时是不敢动,可李氏慈柔的目光,似温泉细流般潺潺而下,渐渐就消融了她一躯的麻木,“露微愿聆教诲。”

李氏抿唇一笑,“我,是很喜欢你的。不管是最初在将军府望见你一个背影,还是后来知晓了你的往事,都无改变。”

自知道谢家父母来了咸京,露微或揣测,或亲见,倒也并不觉得李氏对她有何微词,只是“喜欢”一词,她亦从未用过心,甚至是不受用的。

“露微狂妄,敢问郡主,既知晓我的夙事,难道心中一无论断?我只是想,凡事由人起,人有心迹,不论是非,心迹总是迹,必有轨可循的。”

李氏将露微脸上的坦荡收入眼底,仍作一笑,抬手捋过她耳边垂落的鬓发,“这就是你的巧妙之处了。”

“巧妙?”诚然又是个让露微觉得不太理解的词,低了眉,亦皱眉,目光浮动起来:

“我自省事起,便只觉身若浮萍,不过聊有所寄,虽不至侵肌销骨,总是心底可偶然衔起来的念头。郡主贤身贵体,必经多识广,既幸驾,便赐我一解吧。”

李氏早也随她蹙起眉来,并不为年岁相侵的明眸缓缓而细碎地缀上了星点,“何谈是赐解?我从心论之,只是觉得我是做不到如你这般的,又觉得无人该受那些事,你,很不易。”

只是这样?露微没有问出口,心中细忖,愈觉可贵:李氏辈尊而位高,却是平等地看待她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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