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有他的徒弟和友人,从不苛刻她和诩儿的药材,他的小徒弟几次对她都有相助之恩。
澜圣医身份重要,又与他们关系不匪,这个消息,该送给诩儿。
丁女听到她的吩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末了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了一声“是”,转身便出了宫去。
太孙妃往翼和殿走得太勤,又太过于关心外面的事情,甚是危险。
可苛且,也没有出路。
她作为被使唤的奴婢,还是依着这些贵孙贵妃摆布罢。
丁姑姑的到来,确乃卫诩头次得知此消息,他听后微微一怔,语带关心朝丁女询问道:“圣医当真无碍?”
“说是无碍。”丁女犹豫了片刻,道:“不过这个消息是从尚方监那边得来的,途中是不是起了变化,奴婢也不敢肯定。”
“是了。”卫诩站起,他朝身边看着姑姑媚笑不已的小杨子道:“小杨子,帮我更衣。”
丁女蹙眉看他。
卫诩转过头来对她道:“我去趟始央宫问问皇祖父,澜圣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得知消息不前去探问,是诩无情。”
丁女眉头蹙得更紧,眉间忧愁与凌厉皆具。
你去了,如何说消息来源?
说是从凤栖宫得来的,那你置太孙妃于何地?
陛下最恨后宫干政。
太孙糊涂!
丁女凌厉的眉眼,带着责备与不认可,犀利地看着太孙。
卫诩见状,叹息了一记,道:“姑姑回去,记得告知梅娘一声,她懂的。”
她懂得她的诩儿在做何事。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
大丈夫行事,当弃侥幸之念,必取百炼成钢,厚积分秒之功,始得一鸣惊人。”
老师教他此句教他容忍之时,梅娘当日也在老师的书房当中,他们同习此课。
那日课间,他问梅娘,若是有人的求,那十之一的一,便是此人的十,这求当还是不当?
梅娘当时回他道:若是一当十,当,求有峰回路转,不求无路可走,九死一生时,便朝着一生走便是,大丈夫,当火中取栗便火中取栗。
从小习读兵法的她在这等事上甚是坚决,从不犹豫。
母妃看中她家世,他却是爱她敬她才华心胸。
她不会怪他连累她的。
佩梅懂“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当中的“为”与“不为”的分寸,她比他的老师更懂他的艰难与挣扎。
她怜惜他。
只是怜惜得太轻率了,想必,她比以往更懂她读过的那些书当中的蕴意了。
书教人,教一万遍,可能也不懂其中真意,远不如事教人一次,来得深刻易懂。
梅娘懂的。
想必她已是很懂了。
太孙的话,让丁女抿紧了嘴,看着卫诩的眼更显严苛。
她不喜欢太孙对待太孙妃的方式。
为何牺牲的都是女子?
娘娘委屈求全半生,也没求来陛下的宽容仁爱!
一句“她懂得”,便要让太孙妃去承受那位雷霆的猜忌、不满、不喜吗?
太孙妃为他做得还不够多吗?
丁女愤怒,眼睛里燃起了火,从不在宫里的主人们面前多置一词的她张开了凌厉的嘴唇,道:“这会让她在陛下那里烙下更不好的印象,下次有事,明明她还可以有一点生机,可会因为这徒增的一点不喜,她便只有死!您又不是不知!”
卫诩满心苦涩,他想解释,却无从解释,不知从何解释,他张着嘴看着姑姑,满脸惶然与无措。
“奴婢失礼了。”丁女说罢,又后悔自己的不敬了,她朝卫诩福了一记身,也知改变不了太孙的决定,道:“奴婢退下。”
她转身而去,直到走出翼和殿那冒着凉气的小殿之时,她还乞望着太孙能叫停她。
可直到她离开了小凤栖宫,也没有等到那一声。
她走后,卫诩久久未动,小杨子陪他站了一炷香有余,方才轻声道:“太孙,走吗?”
卫诩回首,朝他点头。
他脸上没有表情,不见笑容,也不见怒意,平静无波,小杨子却是看得心肺俱裂,心中疼痛不已,他抬袖擦着眼边的泪,泣道:“太孙,太孙妃懂得就好了,她不会怪您的,您就放心好了。”
第139章 他那身子骨,不知会不会疼。
丁女回去,她虽然在路中已藏下心中怒意,可与佩梅禀报之时,语气难免较平时冷硬了两分,便是她自己,也听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佩梅温和看着怜爱她的姑姑。
她想朝姑姑微笑,告知姑姑,她懂诩儿,她不怪诩儿,这无甚好怪的。
先人成事的路上,计较委屈不委屈这等细微末枝的人,将将起步就死了。
诩儿自小的处境,令他不得不抓住任何一点能让他活下去的机会。
他若不如此,他母亲若不如此,他早已跟着母亲去了,成了黄泉地下的一捧土。
她怜他难呐。
只是不知能难成如今这等模样。
可佩梅把微笑隐下了。
如今守孝,不能笑。
她便径直看着姑姑,等到丁女蹙眉,不解又责怪地看她,她方启唇:“姑姑,无碍,小事而已,诩儿有诩儿的打算。”
“让他回翼和殿,难道不是陛下让他静静吗?”丁女冷言道。
他静到消息灵敏,当日就知了当日事,这心思活泛到谁敢说他们小夫妻俩没有那狼子野心!
当真是胡来!
前怕狼,后怕虎,怕来怕去一场空,佩梅心中对诩儿前去始央宫的事没有疑义,但为着姑姑的好,她放轻了语调,前去扶了姑姑,道:“姑姑,让他去罢,没有了母妃在前面顶着,诩儿得自己去顶了,他比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