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要当太子的威风和随心所欲,事事尽完美,这谁能成全得了他?
太子还小的时候,还跟陛下说过,“皇儿心疼父皇……”
吴英至今还记得。
这天子家,果真没有一丁点亲情吗?
可陛下铁石心肠,可还是有。
陛下让娘娘还当皇后,废太子逼死了太子妃,轻视母亲,也就被废而已。
陛下把废太子送去袁大才手中,因为他觉得袁大才能教会废太子如何以一个庶民的身份活下去,那也是条生路啊。
陛下把他当继承人和孩子,父子之间,何至于到释放出这等恶意的地步。
吴英不想去问,太子也是他一手带大的,他怕他这等残缺的阉人问出话来泪流满面,而太子却还是只有满腔恨意。
“陛下,”吴英含泪磕头,“奴婢去问。”
算了,他不去问,谁又能替陛下去见证陛下的心碎?
他去罢。
顺安帝再看吴英,他那双这些时日恢复了一些光亮的眼柔和了不少,他双眼近乎温柔的看着吴英,道:“英哥儿,你替朕去问问,他是不是觉得朕和皇后,不配做他的父母,若是如此,告诉他,就算他想让朕和皇后早点死,朕也祝他,往后生涯无忧,老了,膝下儿孙环绕,寿终正寝。”
“陛下啊,”吴英流着泪道:“若是太子听不明白,只当您从此不让他回宫了呢?”
“你就把朕的话告知他罢。”他还是会这般安排他和子童的儿子的。
“奴婢知道了。”
“去罢。”
吴英去了,澜亭收住了哀嚎,道:“皇上,我手没力,您来帮我抄一下这页医经。”
顺安帝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走了下去,接过他递过来的笔,按着圣医的指示抄经,嘴里道:“朕不是一帆风顺,无数次夜里从满是泥浆的河里自己爬上来,身上的伤也顾不得处理,就去跟朝朕步步紧逼的魑魅魍魉对仗了。朕受苦,后人享福,也不是不可以,可惜朕这江山,朕打理得一塌糊涂,做朕的儿子,是享不了福的。”
“襄儿受苦了。”顺安帝替圣医抄着经,淡淡道。
澜亭没有接他的话。
圣医点了根安神的香,燃在他面前,方道:“为人只做身前事,不管身后名,老臣说过,您的过,有人会记着,您的功,也有人会记着,且您会被像您这样的人记着,爱戴。”
圣人懂圣人,圣君惜圣君,万法归一,最好的人最终皆在顶端相遇,孤到寡处上方逢知音,神明皆在天庭终相逢。
顺安帝敛好心神,不再言语,替圣医抄书静神。
*
凤栖宫。
丁大人回宫,被尚方监的人翻了个底朝天的凤栖宫还凌乱不堪,这段时辰,便是回来主持宫务的三娘也在找丁大人,因着尚方监的人毫不客气,便连丁大人住的小殿的宫砖,也被掀开了皮。
宫里就跟被人崛地三尺了一般,一时无处下脚,好在太孙妃等人走后,带着一众宫人把主殿修复了一番,如今主殿乍看起来还能入目,只是到底不能细究。
被剥开的柜子,掀开的桌子,被划开木头的床,就是有巧手收拾,裂缝大的地方,也甚是明显。
丁大人夜间回的宫,一宫的人只收拾好主殿,她和太孙妃共住的小殿地上的砖块没一块是平整的,床也被挪动割断了一角床柱,好在床的四脚还在,她一回来,佩梅就把失魂落魄的姑姑带到了小殿的床上,让姑姑睡到了铺了干净厚褥子的床上,给姑姑盖上了厚被子。
片晌后,三娘端着热热的姜糖汤进来,佩梅见喊姑姑无用,便坐下把姑姑的头搬到自己的腿上,弯下腰,拿瓷勺把勺里的汤一口一口吹凉,送进姑姑的嘴里。
丁女只是丢了魂魄,神志还存,她看到了凤栖宫的乱,她只是无法说话罢了。
她知晓自己要快快好起来,为凤栖宫主持公道,是以太孙妃每喂她的一口汤,她皆喝了下去。
等到心口热了,眼睛也有了力气,她方才看向太孙妃,轻声道:“您……好吗?”
您还好吗?
佩梅听到了她的问候,颇有些想掉泪,可这时,岂有她掉泪的时候。
是以,佩梅轻轻地松了松嘴角,目光柔和,道:“梅娘很好,一切都好,姑姑看到我们小殿的乱了?”
丁女轻轻颔首。
看到了,是以她强逼着自己醒过来了,她不能就这般倒下,还有人要依靠她。
“是公公们来找东西,他们找到东西了,姑姑可知道?”
丁女又轻轻颔首。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了,心里的苦啊,散也散不尽。
“那姑姑可知道,皇祖母的寝殿可不像我和姑姑的住处这般的乱,姑姑可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佩梅紧紧抱着盖着厚被子的好姑姑,柔声道。
丁女又轻轻颔首。
她知道,她不用猜,也知道是懂事的太孙妃做的,是太孙妃的功劳。
真是个好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慌乱,还知道收拾娘娘的屋子。
丁女身上又有了点力气了,她抬首,看着那紧紧护着她的孩子,道:“好孩子,等姑姑睡一觉。”
睡一觉,她就会起来继续保护帮她娘娘收拾屋子的好孩子的。
第147章 没有的事,她是为自己。
佩梅守着丁姑姑,便是用膳,也是在床边那张缺了一个角的小八仙桌上用的。
她搬来了娘家给她的药箱,药箱来时满满,此时已空大半,药箱中着实已无姑姑可用之物了,能吊气保命的,剩余者她皆送去给了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