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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后(317)

“还没带?”

“家父说了,得先跟您说一声。”

“呵,”皇帝嗤笑,“朕的内阁没你父亲,乃朕有眼无珠。回头你帮朕问问,看看老学士什么时候得空往朕的内阁走一走,串串门,也好让那几个老阁士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佩准背后当真是冒出了一股接一股的汗,他苦笑着磕头:“您饶命,佩家当真只有那保命的力,指点江山,佩门实乃有谋无勇啊。”

“滚。”皇帝不想看到他了,也不想再听这不要脸的说话。

“谢陛下隆恩!”佩准大喜,麻利爬起,提起衣裳转身便往殿外跑。

吴英看着桌上后来的那份没动的膳食,挑起白眉,诧异道:“佩大人这是不饿了?”

“拿过来朕吃。”

“这份老奴吃罢,我再去给您拿一点。”见皇帝还想用膳,吴英欣喜。

虽说圣医说不能让皇帝撑着了,可皇帝一有好胃口,吴公公还是会给皇帝多盛一点来吃。

“你饿了?”

“是,奴婢饿了。”

“那你吃完去拿罢,朕先理理。”

“是。”吴英坐在佩准的地方,把给那饿死鬼投胎,却一下子又不饿了的佩大人的膳食用了。

皇帝寻思着佩准将将所说的话,想着精铁出世,他该如何处置的事,他看着吴英用饭,殿内一片安宁,只觉始央殿的岁月有着从未有过的静好。

卫国从未如此富裕过,他亦未曾如此富有过。

……

又过半旬,太监的宫人房建成大半,其速度之快,远超乎佩梅的预料。

等到与周二公公在宫人房又相见,因着佩梅这大半月已见过他三次,她对这位在前朝走动的周公公已有些熟悉,也对他为何能在前朝走动的能耐有了一定的认识。

周公公看似文雅,实则雷霆手段,铁面无私,佩梅听三娘打听到的消息说,这位公公时间也是处置了不少人,且从不跟人讲人情,但凡他捉到有偷工减料且偷懒乱规矩的人,他是格杀勿论,哪怕错杀也绝不做那手下留情之事。

行事手法,颇像皇帝。

工匠们建屋子的速度便快了上来。

以往,佩梅在书里看到如此像“暴政”一样的事情,对那受苦的人颇为不忍。

如今,她还是不忍。

只是当她发现她的生死和这些下等的人一样不保,且她怜惜的这些人但凡有机会能踩在她的头上荣华富贵,他们的脚下对她只会毫不留情时,那些来自她心底的怜悯,便变成了如今的悲伤。

她悲他们,也悲自身。

生而为人,所有诗句当中所描述的那些诗情画意,存在于人与人之间不停的构陷与欺压之上,那是想求真求善的诗人们构造出来的幻象。

这世间哪有何岁月静好,从来不过是强者胜,弱者死。

软弱便是意味着过早的死亡,消失。

她也是人,她不想死,是以,不能当弱者呐。

她也是悲苦的人,没人再可怜她,她便需可怜自己,救救自己。

人间从来便是修罗场。

周二又见到她,见她面孔稚嫩似少女,但脸上那双像菩萨一样似悲似喜的眼睛实在令人难以忽略,难以把她当作无知少女看待,是以,他秉持了第一次面见她的态度,恭敬有礼之余,保持着一定的主与仆之间的距离。

他还是恭敬有加,不仅仅是因着有佩准大人在其间,一半的原因,是她那双令他心里颇有些敬畏的双眼。

不过,她娘家近日着实耀眼……

这日午间,他陪她看过屋子所建进展,又到了门口相送她离开之际,听她客气朝他道“公公留步,”周二略一思忖,张口便道:“常侯爷回来了,您知道吗?”

佩梅顿足,摇头,“不知。”

又道:“外面的事,还是上次陛下开恩,让家父见了我,我从家父嘴里得知了一些。”

她不敢打探外面的事情。

皇后娘娘在世时不曾做过的事,她皆当是忌讳,从不逾界。

说罢,她眼带希翼看向开口的周公公。

周二看她想听,便躬身道:“侯爷带回来了一个姓余的大师,听说这位大师颇有些门道,陛下这两日会接见他。”

佩梅把他的话在心里品了品,抬眼正视周二,道:“可是,我父的精铁已经炼成?”

这小贵女,当真是会听话,周二垂眼,掩去眼内赞赏,垂眼躬身,不发一语。

“多谢公公。”公公有知会之恩,佩梅捏着袖子稍作了迟顿,到底还是从荷包摸出了一小块碎金子出来。

金疙瘩虽小,可值十两白银了。

这是佩梅近日以来,给出去的最大的打赏。

从未收过她赏赐的周二诧异地看向她,只见太孙妃微微抿唇,淡淡一笑,道:“喜钱。”

喜钱?

也是,确乃喜钱。

佩大人这次之功,要历史留名了。

要不,周二也不会想贪点便宜,把这消息透露给了他女儿。

周二不收赏钱,他喜欢权力,但不喜欢权利。他一个太监,沾权力还能周旋于权臣之间,沾上利字,只能得一个“死”字,是以他是谁的钱皆不纳入。

但这个喜钱……

周公公接过,沾了沾喜气,又把这喜钱转手递向了扈三娘,“奴婢还未向凤栖宫的姑姑姐姐正式问过好,太孙妃给奴婢的赏钱,还请姑姑帮奴婢去内务府那里置办点布锦,给宫里的姑姑姐姐扯一身素衣裳穿穿。”

他清秀的脸孔这厢温润如玉,又道:“姑姑过两天去便成。”

他会叫内务府这两天把布锦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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