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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后(333)

皇帝用力过猛,甩开人时往后踉跄,吴英和尚书徐中两人齐齐挡在了他的身后,两人双手相扶,才扶住了他往后仰倒的身体。

皇帝这时却发出了痛快的大笑声,他大笑着,哀鸣着。

这朝堂当中的许多官员恨他入骨,他又何尝不是?

“你们恨朕,朕也恨你们。”皇帝被扶起,他站在朝堂中,百官中,眼神如淬毒一般狠狠地看着立在他面前的一个个官员,“朕的江山要倒了,你们却巴不得朕赶紧死,你们好当下一个皇帝,你们吃朕的肉,喝朕的血,还觉得朕欠你们的,朕不杀光你们,杀光谁?!”

皇帝大叫。

他的咆哮响彻大殿,“杀光谁”经由回声,变得深沉厚重,嗡嗡传了出去。

他绝望的声音传到了殿外殿下的人耳中,有人呜呜哽咽出声,有人深切叹气,有人心下一凛,有人如芒在背。

徐中扶着皇帝,瘦骨嶙峋的铁面尚书语带哽咽道:“陛下,该下朝了。”

朝会不能继续了,皇帝的身体受不住了。

……

前朝的风声太大,不多时,便经不停经过佩梅身边的太监的嘴,传到了她耳里。

佩梅前去华彩殿的路上,听到皇帝在金銮殿大怒生气昏了过去的事,她当即转道去了宫女房那边,请三娘去叫了周二出来问话。

周二还在负责今日督工之事。

他也听到了风声,也对前朝的事心急如焚,可他受命是来监好修缮之事的,他的职责是只要他的脑袋没掉,他就得做好他今天的份内之事。

是以,面对太孙妃殿下的问话,他一五一十说了他不知。

“公公等下可会回始央宫?”

“不回,奴婢要到傍晚工匠们走完,巡视完房屋无异处之后,方能回宫找吴公公叙职。”

“那我知道了,多谢公公。”佩梅见不能从他嘴中得知更多的,谢过后便转身就走。

周二看着她带着人离去,没问她要去哪,转过身和身边的太监道:“把我们的人立刻马上全部给洒家现眼下就找来,我要清点人数。”

哪个要是不在,他就当奸细宰了。

这厢,三娘跟着佩梅在宫道中急走,问道:“您现下去始央宫?”

“不去,去华彩殿。”始央宫出来的公公还在一丝不苟地做着他的事,她学他便是。

“那要不派杨树或是细妹过去问问消息?”

“不,稍晚一些,等我把今天的宫务忙完了,我亲自带你们过去问一问。”佩梅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沉静下来。

太监的慌忙,就似前朝出了陛下身体有大恙的事一般,也带得她心浮气躁,实则不必如此,有事还是没事,等下就见分晓。

真有事,她作为后宫掌凤印的小辈妃子,当即会被召前去。

无事,便无风也无雨,她晚些时候再过去问安,也是得体的。

还是先做事要紧。

佩梅带着宫女一干人等去了华彩宫。

将至门口,只见大门打开的华彩宫一片狼籍,门口血色的脚印重重叠叠,发着令人打心底作呕的血腥味与尿骚味等杂集交织的味道。

一眼看进去,殿宇头上颇有着几分华彩之光的正大殿一个人也没有。

饶是如此,那在阳光下散发着黑红色血迹的石板还是令人全身发毛作呕。

有随身宫女捧着腹欲反胃呕吐,被扈三娘一记厉眼扫了过去,喝道:“要吐滚出去吐,别吐到这里,到时候内务府大理寺的人把你拖了去,别怪殿下不救你!”

那宫女捧着肚子,匆匆往回跑,跑到前方一处石亭,方才停下,把在肚内翻滚不止的早膳连着胆汁皆吐了出来。

还有宫女也想吐,却在三娘姑姑的话后,强行把已经回到嘴里的早膳又咽了回去,没有像之前跑掉的姐妹那般离开。

“殿下?”三娘见过被血洗的后宫,她不是头一次见了,对这个见怪不怪,转脸担心地看向了佩梅。

佩梅苦笑不已,她的袖中右手,这厢已有四指狠狠掐进了她的手心,疼痛让她保持了清醒的神智,方才没让她掉头就走。

三娘话后,她的手指更往手心当中扣了扣,疼得她脚底都在生痛,她方才勉强看向三娘,苦笑道:“我没事,姑姑,这华彩殿的打扫,可是由我们来?”

“不用,内侍监做的,由他们来,许是前朝有事,他们一时忙不过来,我们来早了点。”三娘忧心地看了她发白的小脸一眼,又往内看去,道:“既然他们没清理好,那么我进去看一看,您先别进了。”

“一同。”

“殿下……”

“一起罢,姑姑,我听着里面有哭声,怕是还有人。”

“等下,我去看看,您等会再进来。”

“也好。”

不过片刻,进去的三娘又出来,铁青着脸和佩梅道:“温充仪在里头。”

“啊?”

佩梅在凤栖宫见过温充仪两次,温充仪是个柔柔弱弱的贵妇人,跟佩梅说起来话,佩梅需靠近她一些,尖着耳朵方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话。

佩梅清晨听起过小吴公公说起查到周修容头上的事。

是那在她面前自刎的宫女是温充仪的老家人,从宫女查到温充仪,又经温充仪查到了与温充仪相交不好的周修容身上。

小吴公公说这两个人私交不好,周修容也是看在这点上,便收买了温充仪帮她做事,做那移花接木之事,以为轻易不可能查到她身上去。

可内宫就这么点人,没有内侍监查不到的事,且内侍监是皇帝把持的内侍监,一言不合就砍头,没谁的嘴禁得住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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