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往事(29)

凌晨三点钟，余爽再次被剧烈的疼痛弄醒，他蜷缩在床上，浑身都是冷汗。

虽然并没有要拉肚子的感觉，但他想去厕所试一试，然而还没走到，就直接疼得跪倒在地。

他喘着粗气，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丁翰不在家，他一个人，又害怕又无助。

强忍着挨了半小时，疼痛没有丝豪减弱，他想，自己必须要去医院了。

他扶着床够到手机，犹豫了片刻。

不可以叫救护车，在美国叫救护车的费用太贵了。

他其实早就想到陶暖，但是他们的关系，勉强只能算一起吃午餐的普通朋友吧。这个时间，实在不适合麻烦一个住得并不算近的普通朋友。

于是他打开优步软件，叫了一辆车。

因为是凌晨，附近活动的车很少，又等了足足35分钟，他的司机才姗姗来迟。

此时，余爽已经疼到麻木，完全是肾上腺素维持着清醒。

车上，他还不忘给安娜发了条留言，说自己去了急诊，今天恐怕没法去上班了。

司机人还不错，下车把他搀扶到急诊室里，医护人员见状赶忙推了一辆轮椅过来。

登记的时候，余爽弓着身子，用虚弱的声音告诉护士自己的情况。

医生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普通的胃疼，便要求他去做一个腹部超声。

结果出来了，余爽是急性胆囊炎，需要尽快手术。

这个时候，医生给他通过静脉注射的消炎止痛药似乎起了一些效果，余爽不再那么疼痛了，神智也渐渐清醒，但与此同时，巨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他曾经告诉陶暖，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是一个人去医院，他没有骗人。

从小到大，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几场大病，似乎给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他有点想哭。

他看看手机，已经早上六点多了，陶暖起来了吗？

自己为什么第一个想到陶暖而不是丁翰，他也说不清。

而丁翰那边，因为时差，现在应该已经快八点了，一定是起床了。

今天是周五，按理说，丁翰可以回芝加哥了。

余爽犹豫了一会儿，给丁翰发了短信：

「我得了急性胆囊炎，要做手术，你今天能回来吗？」

许久，没有回复。

余爽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有一个浅浅的、没有灵魂的阴影，正如若干个月前的那个上午。

第18章 我不做了，我害怕

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陶暖。

余爽皱眉看着屏幕，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按了接通键。

“余爽，你怎么了？现在在哪里？”陶暖焦急的声音传来。

“我……我在你们医院的急诊室，我……”

“我马上过去！”还不等余爽说完，对方便挂了电话。

不到十五分钟，病房的门被打开，男人迈着一双长腿快速走向余爽。

陶暖的神情，有担忧，有怜惜，似乎还有些许责怪。

余爽眼睛湿润，看着对方走近，又垂下眼睛。

见到这双眼睛，陶暖的心立刻软了下来，刚才眼神中的些许埋怨立刻消失不见。

“现在感觉怎么样？”男人的声音带着爱怜。

“嗯，好多了，不是很疼了。”

在进入病房前，陶暖已经跟接诊的医生了解过余爽的情况。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一个人过来？”男人声音依旧温柔。

“我……我怕给你添麻烦。”余爽声音很小。

“所以，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对吗？”陶暖的声音竟然带了些许委屈。

余爽呼吸一滞：“不，不是的。”

“过一会儿，会有外科医生过来会诊，讨论一下手术的事情。”

余爽心中瞬间升起一阵不安，一是因为他真的很怕做手术，二是因为他不知道陶暖是不是生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是丁翰。

第一条：

「怎么就胆囊炎了？一定是你自己乱吃、瞎折腾，病都找上来了」

第二条：

「我这边事情很多啊，你这么突然，我也不好安排啊！」

余爽攥着手机，脸色难看。

紧接着，又来了第三条：

「我刚刚问了朋友，是个小手术而已，第二天就能出院，不是必须有人陪着」

第四条：

「你干脆请两天假，在家歇歇，不想做饭的话就叫外卖」

驭严一言第五条：

「我争取下周四晚上回去」

这五条短信，让余爽的心彻底沉入谷底，摔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拼回原来的样子。他的青春，他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也随着这撞击的一声巨响，毫无牵挂地消散在空气中，不见踪影。

站在一旁的陶暖，听到这连续传来的五声短信音，大概也猜出对方是谁了。

他神情失落，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些过分了。的确，自己是对方的什么人呢？人家为什么要第一时间找你？对于余爽，自己可能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朋友，如果算得上朋友的话。

然而，不容陶暖再继续想下去，他看到余爽大颗的泪珠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怎么了？”陶暖连忙走过去，坐在了床的边缘，大手扶住了余爽的肩膀。

余爽抽泣，用袖子挡住眼睛：“他……不回来了。”

陶暖伸手挪开余爽的手臂，用拇指拭去他脸上的眼泪：“有我在呢，不要怕。”

“可是，你终究还是会走的。”余爽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