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占万州之后,该如何办呢?弟兄们满口只嚷着血债血偿,这完全是政治不过关的表现,你们的政治课还是上得太少太不精心了,收编之后,恐怕会影响到个人发展——我们在万州府留下了弟兄的宝贵性命,这债必定是要偿的,但该负责的可是苦力们?难道就不是那在背地里挑拨火并的人?”
说到这里,他饶有深意地将头目们一一看去,见有数人都有些不自然,也是不动声色,续道,“苦力们懂得什么?万州府几大家族盘踞在山顶,垄断行业田地,把一般的百姓活路全都断绝,不是做苦力,就是为他们做事,或者就是只能指望女儿去做表子,还是为他们服务——他们才是火并的罪魁祸首,咱们叙州帮崛起之后,不和他们分利,把航道之利垄断己身,这才激起了他们对叙州帮的极度仇视,联合有心人一起炮制了这场火并。”
“小张等人的伤势性命,不找这些人负责,难道要迁怒于出手的苦力?这是没道理的事,这些棒棒军,过惯了苦日子,买活军把他们组织起来,哪怕是要到了一日的饱餐,都能让他们卖命,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我们叙州帮的兄弟?大家都是没得饭吃,想过好日子才举事,他们和山上人不同,将来是我们叙州帮治理万州的依靠,考察团把他们组织起来,就是怕这些兄弟因为饥饿,被官衙驱使着做第一批守城军,消耗了绝大多数的力量,将来我们治理万州时无人可以依靠!”
这样一说,考察团反而完全是一片好心了,张二宝想了想,似乎已被说服了,但却突地仿佛抓住了一个破绽,叫道,“不对啊!那现在组织起棒棒军来,不也是帮着敏朝的杀头鬼来对付我们么!他们若不做活,好像也不给饭吃的!”
他自信地一笑,“我们有药火,他们能修好的城防,我们一炮就轰开了!——这小炮说来也是买地拨给的支援,考察团把它划拉进去了,也在情理之中,信里还说,知晓我们大概是弄到了一批额外的药火,如今便算是两相抵消,他们就不记下来了。”
“确实如此,信里也是写得明白——原本若考察团不出手,城里的粮价高企不下,苦力应当会逃一批,饿死一批,再附带着饿死不少妇孺,余下的人少道不足以对府兵造成威胁时,再被些米汤驱使着来加固城防。”
杨玉梁打怀里掏出信来,照本宣科地念道,“如此,城中的军粮积蓄便很厚实了,吃的人变少了,若是情况实在不好,死掉的人还可充做军粮。万州城可以固守的时间将会很长——”
是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何越乱越要涨粮价,这是主官默许的事情,涨价可以把一大批有余力的人赶走,让最无处可去的人才留下来,作为民夫、消耗品和储备粮在城中熬日子。像是杨玉梁这样本就学识过人、文武双全的人才,看信的同时,对于买活军吏目的眼界便是极拜服的,认为他们参透了守城战的三昧。而张二宝等头目,至少也治理了半年城池,虽然反应很慢,但张着嘴想了一会儿,也是认可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考察团建棒棒军,反而是在帮我们了?”
“这是自然!”杨玉梁笑道,“他们不逃,也不肯饿死,这些人只要活着对于城里的粮食就是庞大的消耗,本来能守好几个月的,现在?怕是粮食也只能守一个月了吧!如此,万州府就失了久守的粮草储备。”
“再者,历史上那些坚守孤城的故事,守的都是有屠城习惯穷凶极恶的军队,守是死,不守也是死,这才能军民一心,死守到底,可我们叙州帮是屠城的队伍么?百姓本就没有久守之心,再加上棒棒军也是言明了,不参与守城战,但会监督我们叙州帮入城的队伍,不得滥杀乱抢,只清算那些骑在百姓头顶作威作福的恶大户!若是叙州帮屠城,便立刻以焰火为号,通知一支在附近守候的小船,小船会立刻去寻守在奉节的考察团同僚,奉节将会立刻发船一艘,去夷陵和买地总台通信。从此叙州帮将不再被接纳为买地一员,还要纳入逆贼加以征讨!”
“万州苦力绝不是火并的责任人,只是看不懂这一层,那是政治没学好,若是懂装不懂,那心思就的确很叵测了……”
他不禁用森寒的眼神,回望了那曙色中的商船几眼,冷哼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老式封建将官那一套心术!”
以他的威望、能力,一旦局面明晰,要处置这几人并非难事,杨玉梁很快便不再忧虑眼前的战事,而是转而佩服起买活军吏目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庙算功夫。
“吴团长还只是考察团团长而已,在买地尚且不算高官,已有如此高妙的见解,真不知买地的高官又是何等人才了……真想快点去买地见识一番啊,可惜,眼下还不能抛下我川蜀同乡,也不知什么时候,川内平定,能让我去往买地走一遭,再学些锦绣文章在心中!”
“若是这辈子能在六姐麾下,扬帆出海,东征西讨,创下一番古往今来无人能及的大事业,那才叫做不枉为人一场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一说到这额外的药火,大家便立刻有些不安起来了:药火是买地管制得很严格的东西,但各地都在想办法淘弄,叙州帮弄到的自然是同乡会的门路,倘若因此连累了同乡会,那后果叙州帮可承担不起!考察团以此作为交换,别说是成立棒棒军了,便是不许他们攻打万州,也都要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