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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1288)

这个消息,当然立刻震动了敬州上下,马千户立刻使人去报知府——敬州毕竟是府城,虽然不算太大,而且历史上多次曾被撤府设县,但至少不像是龙川县那样,只剩下一个流官撑场面,府城的官员还是有一些的,而且能掌握不小的权力,至少和本地的大族大寨形成抗衡——所以敬州的流官不分文武,关系还算是比较亲密的,不像是有些地方,文武之间门毫不来往,甚至是摩擦频频、反目成仇。这里至少双方还有个互通消息的交情。

“当务之急,就是立刻撤回前往各县的探子。”

曹蛟龙在告知了这个坏消息之后,便立刻向马千户献策,“四面起火,敬州只能收缩自保,压根就谈不上平叛,便是有余力,也当支援东面,和潮州互为奥援,保住从潮州往敬州的补给线,西北面就只能暂且随他们去了!”

这是非常老成的建言,也让马千户对曹蛟龙刮目相看,立刻采纳上谏,并且在接下来的数日里,顶住压力,怎么都不肯放出手下的精兵去西面——如果只是一个县治沦陷,那么派出个四五十人,前去支援当地父老和买军对战,这他还是感到很从容的,可现在各个县城逐一陷落,他手里的兵若是都撒出去了,敬州府将沦为刀俎上的鱼肉,面对潮州方向可能袭来的买活军将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自查自纠,寻找罪寨……”中年男子也是有几分怅惘地喃喃重复了起来,他摇了摇头,“买活军真好手段,全是阳谋……唉,你下去吧,此事,我知道了,可有信送上?”

“有,有,”那衙役原本大张着嘴,听他们交谈,此时一个激灵方才回过神来,忙道,“不过是送去知府堂前了,我这就去抄录一份,送给大人观览!”

这衙役做事也是卖力,一转身又飞跑出去了,曹蛟龙不等门外正扫地的小厮进来伺候,自己为世叔填满了茶水,叹道,“不过是旬日之间门,半壁敬州已全数陷落,世叔,此当早做准备了——会战之日,避无可避已经是迫在眉睫了!若是咱们子弟有丝毫不妥,知府少不得前来凌迫,说不得便是要把失土之过给推诿过来了!”

“唉!”说到这里,堂前端坐的武将,也是愁眉深锁,显示出对曹蛟龙十足的信赖来,“你这话实有道理,还多亏了蛟龙你定策啊!否则,我这里若早把人手撒出去,岂不更是被动了?若非你力劝,只怕此时我已经谢罪待参了,不论是买军得势,还是我军惨胜,总没什么好果子吃!蛟龙,你对我有大恩啊!”

“世叔哪里话来,多少年的交情了,您自小是看着我长大的……”

真是个将官种子啊!不但勇武过人,而且足智多谋、料敌机先,马千户若是有个女儿,都要强许给曹蛟龙了,他也是自叹自己不合官运多舛,落拓到此,不但前程到头了,在这山沟沟里消息闭塞,逐渐和老友亲人失了联系,一年也难通几封书信,简直和乡巴佬也没什么两样,若是还在辽东前线,这样的人才,怎会任其流落去买地,少不得也要破格提拔,不让美玉蒙尘!

想当年,马千户也是有一番抱负的,为何沦落在此混日子,自然也有一个曲折的故事,不过现在年纪上去了,他雄心已丧,遇事多有颓唐,这些日子以来,别看各方倚重,心中其实是丝毫都不乐观,等到龙川县械斗的消息传来,他便更是担忧起了敬州的将来——守,肯定是要守的,而且敬州占据地利,也不是说丝毫希望都没有,但能守多久,最终能不能守得住呢?马千户不太敢保证,他对买活军素来不太留意,现在想想不免自悔:平日不积累,此时便真感到局促,自己丝毫主意没有,只能完全仰仗旁人了!

旁人曹蛟龙这里,很快就又被请到了内室用茶,面对马千户的灵魂疑问:买活军的战力究竟如何,战功是否彪炳(马千户虽然也看过报纸,但认为报纸不可信,更相信曹蛟龙)——曹蛟龙略加沉吟,便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世叔以为,建贼勇猛否?”

“彼辈悍匪一无所有,自然是穷凶极恶!”马千户是辽将出身,对于建贼的评价还是很高的——这是一个固定答案的问题,建贼若不悍勇则辽将威名何存?

在过去的数日间门,千户所因此是面对了相当大的压力的,因敬州府内也不乏祖籍在敬州西北那片县治的大户人家,这些乡绅知道自己的老巢被人抄了,哪有不着急的?立刻就纠集家丁要回去逐走贼人,但千户所不但不给兵支援,甚至还不许他们的家丁还乡,要给守城留下坚实的力量,甚至派兵封锁了城门,那几日别说千户所了,就连府衙都是被人围了,马千户可说是千夫所指,倘若最后不是潮州那边的急信不断发来,只怕他这个千户也当不了几天,便要被知府夺权拿下,以对乡绅父老有个交代了。

不过,最终曹蛟龙的情报,被证明是完全正确的,买军已在汕州驻扎西进,拿下汕州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汕州百姓还有踊跃带路的——对这些敬州的乡巴佬来说,这又是一个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消息,他们难以理解,汕州的百姓怎么丝毫血勇都没有,甚至不能阻买军数日,就已经输诚,但事实的确如此,潮州急信说,买军这几年来,借着在壕镜、新安的经营,早已经笼络了广府沿海的民心,沿海百姓,不是去买地做活,就是早盼着买地入主,因此在汕州,买军‘如入无人之境’,五六日内,就已经进入了潮州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