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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1294)

守城出力,无非就是出钱、出粮、出人了,这自然是要协调的,因为州粮库的底子大家都清楚,五六千壮丁入城,吃喝拉撒不可能由粮库供给,到时候还不是摊派到各家头上,作为大户,事前肯定想要签订攻守同盟,划分出一条自家能忍受的底线——别一场守城战打下来,城守住了,肥了知府、守军,自家倾家荡产,那这仗还不如不打,自己把家分一分,还能留点浮财去别处重新开始。在县治中的动乱,以及买活军的政策,肯定都已经是传到府城的,马千户毫不怀疑这些地主会积极打听买活军的政策,同时衡量自己守城的得失。

他原本的想法,是由他来出面,在商议时给大户施压,让大户们意识到守城极有可能得不偿失,而同时曹蛟龙出面封官许愿,让众人看到献城的好处,只要献城的好处比守城更大,那么便有希望上下一心,开门献城。等到献城之后,是否兑现这些许愿,那就完全是买活军说了算了,但这条万全之策既然被曹蛟龙否决,马千户便知道他施压也没有用了——

如果买活军入城后,最好的结果也是要失去所有土地,留一些浮财被强制迁徙,和现在的清白寨子没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不论他怎么施压,对大户来说抵抗仍比献城要好,他们还是会奔走串联,用种种手段来鼓舞敬州的百姓,把敬州变成一座宁和买活军抵抗拼杀到底,玉石俱焚的坚城!

而于马千户来说,这也意味着他能从敬州得到的好处会变得越来越少,主导献城,和率兵出城投降,只是削减敬州的守城力量,这二者之功岂能相提并论?和曹蛟龙一起,把城中的力量略盘点了一遍,他心中便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个念头:“不把这五千人尽数杀了,只怕敬州之局,势难善了!”

再看曹蛟龙侃侃而谈、落笔如飞的样子,又涌起一阵羡慕,暗想道,“听我这侄儿所说,他入买活军也不过就是四个月而已,已经被委以重任,固然说明他本人出类拔萃,却也可见买活军的确唯才是举,说来我也还不是很老,黄汉升花甲之年得遇明主,还脱胎换骨呢,我才十多岁,若能立下这一功,改换门庭之后,说不得将来如何……无论怎么样,也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投闲置散来得好!”

被贬谪到此处,还能练出一支精兵的人,要说全无一点做事的心思,那是不能的。马千户是无后的人,年轻时作战受伤,因此也无什么妻妾,和老家的子侄之间,关系疏远,平时能琢磨的无非是自己的前程罢了,这样的人,偏偏却因为得罪了如今袁帅身边炙手可热的谋士,被一竿子打发到岭南来了,再怎么赔罪都是无济于事,心中哪能没有一股郁气辗转?今日一有机会,心口真是如有一团火一般,越烧越是滚热,一张嘴,几乎就要喷出一团火来!

买活 第615章 毒计

森严的家法族规,围绕着范阿财、阿发等兄弟们的一生,虽然也限制了他们的行为,让他们时常感到被约束的苦楚,但同时也让他们有了很强的优越感,尤其是相对那些粗野的土着来说,他们的生活相对已算是很不错了——土着是很难出现在敬州附近的,大多都被驱赶到了深山里,只能种崎岖地方的薄田,盐也吃不上,更不说织布了,生活简陋无比,和这些能生活在敬州附近的客户人家,从礼仪到生活质量,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就说阿财、阿发他们吧,自小长在围龙屋中,不管怎么样,饭是有一口吃的,大多数时候还都能吃饱,虽然少见荤腥,但光是能吃饱,这就已经胜过多少人了,他们还能住下敬州附近的村寨里,进城比较方便——这就说明他们是敬州附近的望族了,否则,围龙屋可保不住州城附近这大片的良田那。

甚至于,范家的势力还扩张到了隔壁的山坳里去:他们族里出了个举人,而且就在敬州任职,虽然官不大,但也足以荫庇地方,再加上族人擅长经营,上下戮力齐心,不到二十年的功夫,举人的家资就比从前要扩张了十余倍,而族中也托赖他的庇护,减免了许多钱粮,便是徭役也比之前要轻了多少。范家人在敬州,虽然不说是横着走,但也没有多少人敢来轻易欺负了。

有了钱,是光做生意吗?也不是,自然是要开辟田地了,范家的围龙屋占去的,本就是敬州附近最大的一个山坳,从他们的围龙屋出发再走个五里路,原还有一个小的山坳,大概也有个几顷田地,也有一户张姓的客户人家住在里头,两户人家,时不时总是要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纠纷,等到范家这里发达起来了,张家便自觉存身不住,范举人一流露要买田的意思,又‘略微施展手段’,张家便卖了田地给他们,自己搬迁走了,不知何处去,于是范举人便在族田的外围,多了一处自己的小田庄。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是需要佃户的,佃户主要的来源,便是范家围龙屋外支的族人,以及张家选择留在当地的族人,阿发、阿财等人,虽然还在这片山坳里种族田,但时不时的也会过去帮忙干活,范举人对自己人很大方,对张姓的庄户也不小气,十几年下来,这两片山坳都以范举人马首是瞻——此时距离他科举发迹已经三十年了,他儿子也侥幸考中了举人,连续两代举人,范家在敬州府可以算得上是有数的大户了!范家族人,岂能不跟着面上有光?

第615章毒计

“阿财,走了!都在大门那里等着了!”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