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头尾相接,有马车也有驴队,每一边都能容得下两车并行,如一来,便自然又了两列,轻车简从的赶路人走在路最外侧,而车队驴队则走在路中,车队的速度有快有慢,可以随时借了外侧‘超车’,一路还有骑着马的买活军兵丁来回走,维系秩序,常能听得到他们呵斥车队,不许占着‘超车道’,阻碍了头快车的速度。
若是以往,凡是热闹一些的驿道,大家都塞成一团,南来北往,车辆行人不方都走在一起,而行路的速度显然则只能以最慢的一头驴来定,难免叫人不耐。许县外这条交通要道,被买活军归置得井井有条,在精神给予了黄大人极大的喜悦,令他赞不绝口,不免又请教道,“这些军爷来往道路,只是为了巡视秩序么?或许也有查看『奸』细的作用?”
买活 第70章 黄大人没钱付账许丰驿.黄大人 现代……
他微微扬了扬头,谢按他比量拆下了榫头,使得长棍和曹驿丞身高接近,他叫做许科那个吏目身道,“目击证人行事都很小心,也绕开了大片血迹,板壁血迹也没有遭到破坏,从血污形态来看,曹驿丞是在大堂门口受袭。”
谢举着那根长棍,在手中一摇一摆,模仿着曹驿丞走动姿态,许科长在后头模仿着凶徒,扬手击在解大胡子刚才描绘后脑处,随后又顿住了,摇头道,“此人比我矮,我感到我身高要击中此处是不好发力,直接击打头顶会更省力。”
若是买活军取出些神仙物事,眨间便寻到了凶手,那倒也罢了,完全是神迹,黄大人只会考量自己是否该信世真有鬼神,但偏偏他用全是当世东西,只是,只是知识不同而已。黄大人至此已完全心醉神『迷』,这驿丞已死了近三月,尸身被狼群吃了,此案哪怕是厂卫精锐也绝难破获,这个穷乡僻壤小吏目,谈笑间却已俨然勾勒出了一个模糊轮廓!
众人又从包袱中取出了一个假人来,这假人是用铁线吊了四肢,关节处是可以活动圆形榫卯,下肢长短也可以调节,众人以‘曹驿丞’后脑伤痕为基准,扭动假人,不断尝试,将假人身形调整到了一个应高度,“一米七四,若凶手高于这个高度,便很可能会改换击打目标。”
许科长微微蹲下,新模仿了一遍,“在这里我他击倒之后,随手一甩,将击打曹驿丞石头扔到远处——”
有解大胡子在,当时‘第一现场’便很好还原了,解大胡子口说手比,将许丰驿当时许多细节复述了出来,其细致之处,令黄大人都有些刮目看了,如当时桌椅排列模样,厢房、后院门扉开闭,家具排列,是否有被搜查痕迹等等,都记忆得十清晰。如今两京以降,各地锦衣卫能有这样细致都不多见,也就唯有东厂内精悍务,有这份素质了。
见黄大人神,解大胡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摸』头笑道,“这都是陆大姐当时便反复询问记录,我也是被她问得多了,这才记得这样清楚。”
若如此视案发地,为何还让盐贩子在大堂内外走动,以至于现在只能凭想象来还原呢?黄大人是实务派,稍稍一想便也心知肚明了:是了,这个陆大姐,只怕还是第一次和盐贩子一出门,当时威望不足,而且气又冷,若是强行限制,令众人束手束脚,只怕会惹来埋怨。因此便取了个折衷办法,由她自己来勘察,留下记录转呈,也是一般。
此女虽然年幼(黄大人听说陆大红不过十六七岁时当真是大吃一惊),但处事老辣圆融,风范如此,却谢六姐赤胆忠心,令人谢六姐更是好奇不已。而买活军治下能人实在众多,至少能书会写者,便远超别处,那个买活军吏目探子,听解大胡子描述来,都在本子不断地用炭笔记录着什么。张局长绕着人形走了步,又问解大胡子,“曹驿丞尸首已被野狼啃噬,有价值线索不多,你肯定只有脖子处是致命伤吗?有没有在头部发现击打伤痕?”
野狼吃人,是先从肉厚地吃,而且喜欢从肛.门拖出内脏食用,因此躯干是最先被吃净,而头面部因为软骨较多,还有脑髓关系,也会被嚼开了吸吮,解大胡子是收殓曹驿丞人,自然知情,他先为自己辩解道,“那一晚,没有出去赶狼,是怕贼人就在附近,夜里太黑了,贸然动作恐怕会折损兄弟,而且狼成群结队,又吃过了人,也怕兄弟受伤——”
他伸出手往外一甩,指明了一处,这一次连黄大人都积极往许科长尝试出抛物区走去,这是一片艾草丛,驿站客舍周围都广泛引种,可以防蚊。谢不断拨拉草丛,『摸』索了片刻,果然从中捧出了一块尖锐石头,叫道,“有血痕!果然这就是第一枚凶器!”
张局长立刻前来圈好了凶器所在,众人度量距离,张局长说道,“扔石头用是腕力,这人随手一扔便扔得这样远,可见腕力十强劲,有武艺在身。”
许科长新回到门口,从后头扶住了那长棍,伸手在他喉间一抹,“前喷溅式血迹是这么来,这人是个老手,都是做惯了套路,先用砸打,让被害人短暂失去反抗能力,随后是割喉,之后他扶着被害人,走到板壁旁,他侧身放下,受害人这时还未完全死亡,在靠地处挣扎,留下了一大片复杂血迹,他是自己从侧靠变成背靠,估计是想要找个依靠抬头和凶手交涉,但很快缺氧乏力而死。”
“陆大姐说她在驿站内没有发现血脚印,这人杀人之后,返身从大堂出去,翻过栅栏,进了后院,将两匹马牵走……但大堂桌椅凌『乱』,驿丞住处财物也被搜刮,说明他还是进入了凶案现场,只是用油布裹住了双脚。看,这一处、这一处,都有压痕,他搜完了大堂,来到内门时,解开油布,往里去搜刮财物……看,这一处斑驳痕迹,便是包了油布后留下模糊足印。”